“事情來回便是這樣，功勞已經記到了廣湖巡查身上，愛卿先起來吧。”
皇帝朱重八那張平時嚴肅的臉上，此刻說這句話時也沒忍住流露出了笑意。
“謝皇上恩典。”
王正趕緊抹去自己額頭上冒出來的虛汗，同時心里無比的復雜。
就慢一步，自己足以記上典冊的間接功勞就差點兒變成了罪過。
“陛下，老臣這里還有工部剛剛產出來的琉璃……”
王正趕緊回身示意一旁的侍者，將門外的玻璃抬進來，這一次，他獻寶的語氣都低了許多。
不夠啊，不夠，怎么自己的工部就只有一個趙府人。
他還在想著，玻璃會不會也早已被東宮那邊讓戶部給弄出來了，以至于都忘記了制取玻璃需要火爐。
皇帝朱重八，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的想法，沒忍住又笑著搖了搖頭。
“琉璃？各地進貢來的已經足夠了，那東西只能看不能吃，對咱也沒多大用，但愛卿你有這片心也費心了。”
老朱是個實用主義者，光能看不能用的東西對他沒有多大的吸引力，直到——
“如此剔透！”
御書房外，王正帶來的那塊玻璃片被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的搬了進來。
流水線制備，剔透均勻的玻璃板，也將玻璃后的御書房畫面完整的透了過來。
“陛下，如這般剔透的琉璃板，乃至其他樣式，只要陛下您需要，都可馬上進行量產！”
沒有被搶先！
王正精神一下子就振奮了起來，開始為工部攬功。
“咱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一塊晶瑩剔透的琉璃，給妹子一定喜歡！”
“量產？那還是算了，想來工部為了產出如此晶瑩剔透的琉璃，投入的成本也是不少吧，愛卿有心了。”
臨近出游，老朱已老，幾乎一顆心都在他的妹子身上，但從他沒事兒還是喜歡往御書房跑，還是能夠知道他還沒有忘了他的天下。
“回陛下！與一般制琉璃成本并沒有多少區別。”
“沒有區別？”
聽見王正的回答，看著他臉上的驕傲，老朱露出狐疑。
“老臣工部手下一工匠利用趙侍郎的螺旋槳，發明出了鼓風機，再加上新起的高爐，讓琉璃提純已不再困難！”
“從此以后，琉璃甚至可以走進尋常百姓家了，陛下！”
“尋常百姓家……”
皇帝朱重八聽見這幾個字愣了一下。
然后下意識的，他就摸著胸口抬頭，望了一下自己御書房的屋頂。
這里沒有天窗，但宮內總會有宮殿在屋頂上開有天窗。
而天窗，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東西，正是他兒時的夢想之一。
也是這個時代無數百姓家渴望的東西之一。
當然，兒時的朱重八與無數百姓家的孩子一樣，他們渴望的并不是那個具體的窗戶。
皇帝朱重八想起小時候聽見那財主家少爺的抱怨。
那時自己剛剛放牛回去，而那個少爺在夜晚，在自己家里就可以盡情仰望星空，他不用擔心因為留出那個缺口被晚風吹走茅草，或忘記關窗戶，淋濕家里唯一的草床。
當然，那時那個財主家的少爺嘴里全是抱怨，抱怨為什么回到家里了也不得閑，不能出去玩兒蛐蛐。
“愛卿做得不錯。”
“那王半，下去你也讓玉兒統計一下宮里有哪些人需要，然后發到工部。”
“是！”
皇帝朱重八深深的看了眼前王正一眼，才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謝陛下夸獎！”
“不過……微臣……”
為了搶功勞，先前把大腦轉的太快，一下子忘了趙征留下的話。
聽見皇帝朱重八要裝飾皇宮，王正這才想起。
“直接說，怎么了？”
比起其余五部尚書，皇帝朱重八最喜歡的還是工部。
這其中自然除不開趙征的影響，而且他還是主要原因之一。
誰懂，因為趙征只有在工部里的時候，才不喜歡搞事，才安穩，才最像他手下的臣子。
也沒辦法，去到工部，趙征基本都是帶有目的性而去，哪有那么多時間搞事兒。
但在皇帝朱重八眼里，從他的視角出發就不完全不一樣了。
在工部的趙征最多只是向他這個皇帝要錢，之后還會返還給他帶來更多的錢！
甚至以往貪污最是盛行、易發的工部，還會因為趙征的存在而變得清澈如水。
不像趙府在其他位置上的人……
想到這里，皇帝朱重八就覺得自己胸口里有怒氣上涌。
“是趙侍郎……趙侍郎說最好先控制產量，密而不發，再通過陛下您開年宴會上這么一……展示……就可以賺取天下富人的錢。”
眼前皇帝剛才表情還好好的，誰知道突然就又變得難看。
讓王正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只想早點回工部與陶萬繼續研究他的飛機。
啪！
“騙錢？”
“陛下老臣沒有這個……”
“還可以這么騙錢？好啊！！！咱怎么沒有想到！”
聽見王正的解釋后，皇帝朱重八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案桌，給王正嚇了一跳，正當他想要解釋的時候，皇帝朱重八又開口，然后完全改換了基調。
“陛下，天子所用，臣民受之為澤，全憑自愿，怎么算騙呢？”
幸好王正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螺旋槳，腦袋轉的快。
“哈哈哈，愛卿說的對！”
“不過咱也是好奇，你這左一句趙侍郎說，右一句趙侍郎提醒，難道你堂堂工部尚書，還怕他一個趙府侍郎？”
“陛下……”
“南……”
本來是充滿了嚴肅意味的責問，皇帝朱重八正盯著王正，王正也張口想要解釋。
但就在王正開口才說兩個字后，御書房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接上了他的話。
把場面氛圍一下變得莫名其妙。
陛下難，難什么，難道不怕？
王正自不敢這般想，他只想著終于來解圍的了。
但皇帝朱重八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情緒有些卡殼。
“那就按照趙侍郎的建議吧，得財正好可用于修建咱太子提出的水泥官道，王愛卿且去東宮接洽。”
“是！”
王正終于松了一口氣，趕緊躬身后退到門口，再迅速轉身離開。
不來了，不來了，等研究出來一個大的，功勞總會被記上。
太監王半緊隨其后，不過他走到門口沒有出去，而是拆掉了門檻。
先前的驚呼，別人沒有聽清楚，他聽清了。
朱重八見狀，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十多年前，他命人砍掉了皇宮內大大小小的門檻，以免誤了急報。
但門檻的存在也不只是為了把人絆倒，其還有防風，防雨，防潮，以及最重要的防蟲功能。
所以后來他就專門讓工部整了一個可拆卸式門檻。
這個動作，也因此成了一個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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