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馭君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探脈
  “我是多病壽長,累了就想歇一歇,你回來,哥哥高興,一時沒注意休息,剛才累的睡過去了。”

  莫千瀾用力半坐起來,很想像從前那樣,托著莫聆風的屁股,把她抱在胸前安慰,可是抱不動了。

  “嚇著你了,是哥哥不好,不要怕,什么事都沒有。”

  莫聆風感覺他手心冰涼,看他臉色也泛著青,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于是兩只腳后跟互相一蹭,蹭掉鞋子,一轱轆爬到床上。

  她跪坐在莫千瀾身邊,俯身到他胸前,側著腦袋,把耳朵貼了上去。

  莫千瀾的衣裳也是冰冷的,明明熏的百花香片,可是到了莫千瀾身上,就之聲一片冷冽,好似寒梅獨放了。

  在這一片冰涼中,莫聆風聽到了他胸膛里的“嘶嘶”聲,沉重、凝滯、晦澀,像是有粘稠的液體在他胸膛里摩擦擠壓,艱難地上上下下,而且那聲音一頓一頓,像是破風箱,已經毀壞,不能時時刻刻拉動。

  在這巨大的嘈雜之聲下,莫千瀾心口的跳動就變得十分微弱,像是瀕臨死亡的雛鳥。

  而且莫千瀾瘦的厲害,胸前的肉全都不見蹤影,胸膛凸出來骨頭的痕跡,一排一排,再往下,就是一個巨大的凹陷。

  莫聆風忽然想:哥哥會死嗎?

  會死。

  每個人都會死,她在三川寨時,見到許多的死亡景象,鮮血和尸體都不能令她動容,但是莫千瀾只是病弱了,就足以讓她喘不上氣。

  哥哥不能死。

  在她的世界里,莫千瀾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外面的人倏地進來,倏地離去,而莫千瀾,從她有記憶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以后也將在,和這古老的宅子一樣,永遠都會等著她回來。

  要是沒有莫千瀾,那她也不是莫聆風。

  “哥哥.”

  她帶著哭腔叫了一聲,拼命地往莫千瀾懷里鉆,完全忘記了趙世恒的教誨,兩只手攀住他的肩膀,腦袋頂著他的下巴,發髻散了,潮哄哄的鋪到他臉上,熱氣騰騰地擠進他的呼吸之中。

  “哥哥.”

  莫千瀾大口喘氣,掙扎著動了一下,讓自己能夠伸手摩挲莫聆風的后背,笑了一聲:“阿尨,別怕,不怕,大姑娘了,怎么膽子還越來越小,我又不是犯了癇病,只是累了,我不太能勞累,有李一貼在,不要怕。”

  莫聆風埋著腦袋不吭聲。

  門外傳來殷北通傳的聲音,莫千瀾拍拍她的腦袋:“去玩吧,去找程三,去找鄔瑾,我吃了藥,好好的睡一覺。”

  莫聆風從床上爬下來,趿拉著鞋,紅腫著眼睛開了門,趙世恒彎腰摸了摸她的腦袋:“沒事,不是發癇病了,就是累著了。”

  李一貼許久沒見她,猛然一看,竟然長這么高了,當即伸手一按她的膝蓋:“這腿晚上是不是疼的很?”

  莫聆風點頭:“李伯伯,你快去看看哥哥。”

  李一貼大手一揮:“死不了,一個月總要兇險幾回,回回都說要命,回回都活挺好,上回棺材都給備好了,也只躺進去量了個長短。”

  他跨過門檻往里走,一看莫千瀾面色發青,嘴唇發白,就從鼻子里哼出兩道冷氣:“挺好,節度使命大,不遵醫囑也能活上好幾年,要是不吃藥,興許病就痊愈了。”

  莫千瀾忍受了他的陰陽怪氣,苦笑一聲:“阿尨長的太快,恐怕是要骨頭疼,有沒有藥能緩一緩?”

  李一貼伸手探脈:“閉嘴。”

  屋中頓時靜了下去,能聽見外面花落之聲,李一貼凝神斷脈,便覺脈在皮膚,頭定而尾搖,浮浮泛泛,似有似無,如魚之翔,乃是三陰寒極,亡陽之候。

  他心底跟著一涼,然而面不改色,只收回手:“口渴嗎?”

  莫千瀾點頭。

  李一貼心頭稍稍一松,知他是還有一點心火在內,又閉塞了邪火,尚有救治之機。

  他也不說自己方才探出了絕脈,平靜道:“你勞心太過,底子太虛,邪火發不出來,先服竹葉石膏湯,去了邪火,再溫補。”

  他起身去桌邊開方,莫聆風連忙上前,挽起袖子幫他磨墨,李一貼伸手取筆時,才發現自己掌心黏黏膩膩,出了一層冷汗,就隨手拿帕子一擦,提過筆開方。

  開完方子后,他伸手一探莫聆風的脈,見她脈象高章,綱實如破殼之春筍,欣欣然,就笑道:“挺好,我也給你開個方子,免得你骨頭痛。”

  開完方,他慢慢吹干墨跡,交給殷北去抓藥,又交代莫聆風和趙世恒:“一定要靜臥,養復陽氣,千萬不要吵鬧,來回探視,驚擾他的元氣,屋子里要點沉香,沉香不要用崖香,要用番香,讓他睡下去。”

  莫聆風和趙世恒頻頻點頭。

  李一貼起身收拾藥箱,背在肩上,忽然又叮囑趙世恒:“你別出去浪蕩了,守在府里,萬萬不能發癇病,切記。”

  趙世恒點頭,送李一貼出門,李一貼面色還是如常,然而今天的話格外多,再一次交代趙世恒:“千萬不能讓他犯了癇病。”

  莫聆風目送二人離去,走回床前,見莫千瀾已經閉眼睡去,便扯開被子,一直給他蓋到肩頭,又輕手輕腳揭開熏爐蓋,拎著火箸夾出里面的百花香片,一路夾到外面去,放在庭院里,再讓下人去找番邦來的沉香換上。

  百花濃郁的香氣飄散在風中,引得蝴蝶蜜蜂振翅而至,圍著香片時停時舞。

  她抱著火箸蹲在一旁,看蝴蝶落在自己手上,忽然眼睛一眨,眨出一滴碩大的眼淚,砸落再地,碎成八瓣。

  李一貼方才一定是心慌了,否則不會濡濕了手心,也不會再三交代,李一貼一心慌,她就嚇得魂飛魄散,腦袋、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全都裝滿恐懼,并且在不住地膨脹,膨脹到了極致,很快就要將她淹沒。

  只有一絲希望,就是李一貼。

  她急急地取出塤,要把所有恐懼都吹出去,可是塤送到嘴邊,她立刻想起李一貼的叮囑,就趕緊把塤放了回去。

  殷北回來了,低聲道:“姑娘要不要喝茶?”

  莫聆風站起來,動了動發麻的雙腿,將火箸遞給殷北:“我去找程三玩了,哥哥醒來就打發人來叫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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