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玉謀不軌 > 第870章 唯獨不能為你失去自我
  景君澤頓了一下,而后用力把顧玉推開,蓋頭也拽了下來。

  他恨恨地看著險些從床上摔下去的顧玉,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唯有起伏的胸口,昭示著他的憤怒。

  這點兒偷偷摸摸的小伎倆,就妄想哄好他嗎?

  顧玉扒著床沿,身子用力撐著,才勉強沒有掉下去,坐穩之后,她也沉默下來,

  房間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并不平穩的呼吸聲交織著。

  “對不起。”

  平靜的聲音宛如一聲驚雷,讓景君澤心尖微顫了一下。

  這人也會說對不起?

  真是新鮮。

  景君澤依然冷著臉:“對不起,下次還犯,是不是?”

  顧玉連忙道:“不是!”

  景君澤撇過頭,輕嗤一聲,顯然不信。

  顧玉的聲音在夜色中稍顯喪氣:“我當時只是一時情急,脫口而出的話,沒有考慮太多。”

  景君澤頗為諷刺道:“只怕你早有此心,才能抓住時機一吐為快。”

  顧玉雙手下意識握緊:“我承認,我的確不想當太子妃。”

  果然如此,猜到是一回事,聽顧玉親口承認又是一回事,景君澤的臉色愈發難看,他自嘲道:“我就知道。”

  顧玉不著痕跡地往景君澤身邊靠了靠,低聲道:“我該早點跟你說的,但我不知道怎么開口,尤其看著你期待的樣子。”

  景君澤往旁邊也挪了挪,陰陽怪氣道:“你是不知道怎么開口,所以就在朝堂上直接通知我了。”

  顧玉湊近他,拉著她的袖子道:“汪御史剛好指出來了,所有人都聽見了,我不做出回應,沒辦法安旁人的心。尤其是丁孝吉他們,我若是都依附了皇權,他們這些寒門的處境就更尷尬了。”

  “女帝出身高貴,不懂民間疾苦,高坐廟堂,難下田野。對寒門的態度雖不冷漠,可也并不親近,丁孝吉等寒門只有依靠我。”

  “張蓉等隨侍,在女帝身邊多年,不尷不尬,不上不下,差一步就能入朝了,我該是帶她們入朝為官之人。顧丞相能夠身著女裝堂堂正正站在群臣中間,可太子妃總要遭人非議的。”

  顧玉把話掰開了,揉碎了說給他聽。

  她少有這般細心解釋的時候,因為她跟景君澤心有靈犀,默契十足,往往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對方的心意。

  但這一次,顧玉斷了景君澤長久以來的期盼,令他執迷于感情受挫而不悟,看不清顧玉身為女官,世人給她扣上的條條框框。

  其實景君澤早在太后那里就已經明白了。

  就像太后說的,顧玉現在的處境跟他爹當年的處境是一樣的。

  如果他娘沒有后退一步,他爹就會成了男皇后,套上“外戚”之名后,別說以平南將軍的身份帶兵征戰了,就是朝堂上的事,朝臣都不會輕易讓他參與。

  他爹是君家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豈會愿意離開疆場,離開他的手足兄弟,為了當男皇后,就被困于后宮。

  只不過他爹選擇在他娘要爭奪龍椅時,拉住了她,讓她依然是長公主,自己依然是平南將軍。

  顧玉卻是成全了他娘,也成全了他。

  如今顧玉堅持要當丞相,而非太子妃,亦是不愿讓相權依附皇權,不愿讓自己被套上“外戚”之名,在朝堂上用權受到制約。

  想明白歸想明白,但心里的火氣還是下不去,景君澤用力把袖子扯出來:“你連丁孝吉和張蓉都考慮到了,就是沒考慮我!”

  顧玉見他生氣歸生氣,總歸是聽進去了,便松了口氣,繼續道:“你得封太子那天,是我帶著群臣一起跪你的。”

  景君澤一想到那天的場景,呼吸不由一滯。

  他知道顧玉是怎樣一個驕傲之人,三司會審時被衙役用水火棍壓在地上,都過了許久才跨過這個坎兒。

  他們明明相愛,卻要顧玉跪在他面前,對他俯首稱臣,顧玉面上不顯,心底一定難受至極。

  這也是景君澤患得患失的原因,他害怕長此以往,顧玉會與他生出嫌隙。

  景君澤蒼白地替自己辯解道:“可是我晚上也給你跪回來了。”

  顧玉趁他心緒不寧,開始動手動腳,摸上了他的臉:“如果我們之間的平等是你施舍給我的,那我并可不要。”

  景君澤反應十分強烈:“這不是施舍!”

  顧玉捧著他的臉,落下一吻:“這就是施舍!”

  她吻得很輕,但語氣十分堅定。

  “是你作為太子,以后作為圣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對你俯首稱臣,最后在房間內自欺欺人的施舍。”

  “我可以以丞相之名對你下跪,對你俯首稱臣,因為那是我作為臣子的職責。”

  “但是我不能以太子妃、未來皇后之名對你下跪,對你俯首稱臣,因為在愛情上面,我們是平等的。”

  “太子妃,亦或者皇后之位都是虛的,表面光鮮亮麗,不過是個尊崇的空殼子,是用來裝點他們夫君身邊的花卉。”

  “只有手中的權利才是實打實的。再說了,我要丞相之權,是抱著為天下計的目的,出發點跟你,跟女帝都是一樣的,都是希望大禹更好。”

  “而不是說我為了跟你和女帝對抗,才抓著權利不放手。我只是不希望我在行使相權的時候,被套上外戚干政的桎梏。也不希望我在做一件事的時候,需要處處看你和女帝的臉色行事。”

  見景君澤不說話,顧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拉起景君澤耷的嘴角,難得溫聲細語道:“你看,你還沒當圣上呢,就對我擺臉色了。”

  景君澤被顧玉弄得皮笑肉不笑,便扒開她的手。

  顧玉不管不顧,再次伸手拉上:“萬一以后你移情別戀,要娶妃納妾,我是丞相還能以‘不可沉迷女色’的名義,假公濟私阻攔你一二。”

  “可我若是太子妃,一味阻攔你會被冠上善妒不賢的惡名。還不是只有獨守空閨,流著淚笑著看你跟別的女人恩恩愛愛的份?”

  景君澤心里的氣已經消下去大半,當即道:“我不會!”

  顧玉道:“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呢?”

  景君澤不滿道:“你不信我?”

  顧玉學著景君澤哄她的樣子,去摸他的耳朵:“我當然相信你。所以才有底氣一味往前走,因為我相信只有我一回頭,就一定能看見你。”

  景君澤道:“你一味往前走,卻不顧我的感受。”

  顧玉與他額頭相抵:“我一味往前走,不只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離你更近。”

  “這里是講究血緣的時代,我無法跨越皇室血脈的鴻溝,唯有在其他地方彌補這種不平等。”

  “還有那些寒門,皆因血緣被拒之廟堂門外,我得從泥沼里拉他們一把。”

  “那些備受壓迫的女子,因為性別被困于閨閣后院,我得替她們開個門。”

  最后,顧玉認真道:“君澤,我可以為你付出我的一切,唯獨不能為你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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