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管瞳立刻反駁：“媽，您的邊界感呢？您和高杰熟嗎？”
張美蘭一愣：“熟啊，當然熟了，最起碼七分熟。你媽又沒老年癡呆，他是你前男友，當然熟了。”
管瞳苦笑：“媽，當初棒打鴛鴦的也是您，現在噓寒問暖的人也是您，您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人格分裂”這個詞嚴重了，說更年期也比這個詞好。
電話中陷入了一陣沉默，管瞳察覺出話說重了，可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
張美蘭沒想到女兒反應這么大，更沒想到女兒說她有精神分裂，眼眶頓時模糊了。
平時孝順懂事的女兒突然這么說自己，張美蘭除了心酸，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孩子眼里都是無理取鬧的行為。
“行了，行了，媽以后不多事了，我就是覺得高杰這孩子可憐，你怎么把媽說得一文不值了呢！你這孩子脾氣是越來越大了，媽現在都不能說你兩句了。”
聽管瞳沒吱聲，張美蘭繼續挑戰著管瞳那根一觸即發的神經，“瞳瞳啊，小林后來找過你嗎？你倆是不是真分手了？確定不是鬧脾氣？小林看著就安守本分，不像是那種壞小子。”
“人不可貌相，壞人也不把壞字寫在臉上，您太幼稚了。”
管瞳有些心虛，擔心被老媽探出口風。林賢超是機器人的事情，要是被知道了，老媽能把天炸出一個窟窿出來。
“小林的長相說萬里挑一都不夸張，你大姑二姑都羨慕你找了這么俊俏的男朋友。
你這才捂了幾天，說分手就分手了？不行，媽還是覺得小林不是你說的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你把電話給媽，媽打電話親自問他。”
面對老媽喋喋不休，管瞳心態徹底崩了。工作這邊壓力山上，案子變成了跨國犯罪案。
看著前男友傷心難過，沒辦法安慰他。老媽這邊一直不停催促她結婚、生孩子，現在還鬧著要超超的電話號碼。
這要是真把電話號碼給老媽，電話一定會被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接聽，到時候就穿幫了。
“媽，我和小林真的分手了，人家現在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
誰會喜歡我這么一個黃臉婆，脾氣差，打架比男人還厲害的女人。
媽，咱們娘倆之間只能聊點別的話題嗎？我對結婚生子半點興趣都沒有。”
張美蘭急了直跺腳，“瞳瞳啊，媽知道分手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你也不能自暴自棄啊。
我的女兒怎么可能是黃臉婆？你就是最近沒有休息好！
只要稍稍化個淡妝，做個面部spa，我的女兒可比電視上的女明星都要漂亮。什么冰冰、娜扎、熱巴，卸了妝說不定還沒我女兒漂亮呢！”
管瞳開著車，目光無奈地看著前方，老媽總是這么迷之自信。
“瞳瞳啊，你可不能有女權思想啊，女人不生孩子，難道讓男人生孩子？根本不是這個理兒！
女媧娘娘捏人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讓咱們女人生兒育女。
不生孩子不好的呀，醫學已經證明了，生育可以降低子宮癌、乳腺癌，對女性是有利的呀！
社會人口老齡化這么嚴重，每年的新生兒出生率越來越低，你們年輕人有這種思想很危險。
你這么拼命工作，還不是為了維護社會治安，讓國家朝著正向發展。
如果年輕人都不想結婚生孩子，人類三年五載不會滅絕，一百年、兩百年，遲早有一天人類會從地球上消失......”
管瞳的表情有些扭曲，“媽，回頭再說，行嗎？我在開車呢！”
“行，媽再跟你說兩句。小林這邊就翻篇了，你也沒吃什么虧。
媽一個老同學手上有個離異男，公務員，已經是正處級干部了，年輕有為。
父母都是公務員退休，男孩子離過一次婚，但是和前妻沒有孩子。
你抽個空，媽帶你去相親。實在沒空，媽就先去看看人家，等有時間了，你親自見一面.......”
面對老媽滔滔不絕，管瞳心煩意亂，打斷了她的話，“媽，局里幾個大案子要忙，求放過。”
“媽知道你工作忙，媽替你先去看看小伙子。如果媽看重了，咱們先穩住，公務員很搶手的。
女人的工作和家庭必須兩手抓，你放心，媽是你堅實的后盾。”
管瞳急哭：“媽，從小到大您都喜歡插手我的生活，我一點自己的自由空間都沒有。
參加工作兩年，我搬出了家，您動不動就搞突然襲擊。30歲之前防止我和異性同居，不是黃花大閨女。30歲以后呢，您又巴不得我趕緊和一個男人生米煮成熟飯，擔心我嫁不出去。
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你的魔掌里，我都三十歲了，有自己的想法，您別再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替我做一些我不喜歡的決定。”
張美蘭聽得委屈起來，“你是覺得媽煩你了？媽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您又來了，我不要您為了我好，您能發自內心問過我，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嗎？
高杰稀罕您做的豬蹄黃豆湯嗎？人家和你根本沒那么熟絡。
您當初棒打鴛鴦的時候一點都不手軟，趁著我出去學習，在雨中上演了一出苦肉計，逼著高杰和我分手，您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高杰告訴你了？我還讓他保密的，這小子果然靠不住！”張美蘭氣炸。
“媽，有些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別忘了您的女兒職業是一名刑警，這點推理能力和找證據的本事還是有的。
讀書的時候，您擔心我臭美，20歲以前堅決不讓我留長頭發，我一直都是班上的假小子。
考大學，您要我填報師范，以后教書育人。我第一次反抗您，偷偷報名了警校，您知道后非讓我退學。您什么時候，給我自己做過選擇？您逼我相親，見形形色色的男人，我不是供人挑選的商品。”
“讀師范多好啊，有寒暑假，方便照顧家庭、照顧孩子，媽都是為你考慮的呀！
你工作這么忙，不相親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媽這么忙前忙后還不是為了你以后有個知冷知熱的枕邊人？”
“媽，爸爸因為我被人販子害死了，這個心結一直在我心里。
從爸爸離開我們那天起，我就下定決心要當一名警察，保護更多的人。
為了您，我回到家鄉公安局上班。后來我和高杰處對象，您又開始作妖，說兩個警察不適合結婚，以后這個家沒辦法照顧。
您總是在我喜歡的人和事情上面和我對抗，您這是強勢心理，以自我為中心，說白了就是自私。”
張美蘭氣得哆嗦：“媽怎么就自私了？媽要是自私，這些年會一直不改嫁？媽還不是為了你？
當初多少人踏破咱們家的門，多少叔叔說愿意接受媽媽帶著你一起改嫁，媽擔心你寄人籬下，擔心你身心和學習受到影響，媽一輩子沒再找個枕邊人。你以為媽媽是鋼鐵俠嗎？你以為媽媽夜深人靜的時候不寂寞，不想有個枕邊人陪著自己聊聊天。
你說媽媽強勢，愛做主，這些年媽媽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一個人拉扯你長大。
媽媽又要上班又要照顧你，生活的壓力讓媽媽很難柔軟下來。你現在說媽媽自私，你想想小的時候，襪子找不到了喊媽媽，肚子餓了喊媽媽，晚上一個人不敢睡覺喊媽媽，感冒頭疼了喊媽媽。你這丫頭現在翅膀硬了，開始嫌棄媽媽了。”
管瞳豆大的眼淚洶涌而出，帶著復雜的笑意哭說著：“媽，我寧愿您做自己，也不愿意看見您為了我，放棄你自己的人生。您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很累，特別累。
不瞞您說，我心里一直都有高杰。為了您，我一直克制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您知道這兩年，我過得多憋屈、多擰巴、多難受嗎？我聽了您的，我去相親，見形形色色的男人，但是我的心里根本裝下第二個人。”
“沒想到我生了個情種！”張美蘭冷哼道。
“您為爸守了一輩子，您應該明白這種非他不可的感受。
高杰的父母遇害，尸骨無存，我看著他發瘋，現在看著他強裝沒事的樣子。
我只能以一個同事的身份安慰他，我想為他做更多更多，但是我沒有一個合適的身份。
我想到您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就特別絕望，特別無助。媽，我知道您心目中好女婿的標準是什么，高杰永遠都不符合您的條件，但是我愛他。”
說完，管瞳哭著掛斷了電話，張美蘭呆立在原地。
她沒想到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心里面對她的怨恨如此之深。
她更沒想到這兩年，女兒一直活在失戀的痛苦中，心里一直有高杰。
想起死去的丈夫，她手里拎著便當盒，抬頭仰望悶熱無風的天空，嘴里喃喃自語。
“老管，你說，棒打鴛鴦這件事情，是我做錯了嗎？”
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了丈夫的聲音在耳邊呢喃，臉上帶著笑意。
“老婆，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啊，只要他們相愛就可以。
兒孫自有兒孫福，瞳瞳過得幸福快樂才是咱們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嗎？”
張美蘭仿佛挽住了老公的胳膊，慢慢露出了釋懷的笑容，“老頭子，所以說你遭人喜歡，瞳瞳最喜歡你了。我又當爹又當娘，老保姆似的伺候她，到頭來還是最愛爸爸，我比不過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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