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老太太聞言，頓時渾身涌上來一股氣，回眸瞪著老眸：“你會不會說話，什么叫做守活寡！”
她這怎么能叫守活寡？
燕尾服老人乖巧地低下頭：“對不起，厲老夫人，是我這個老家伙說錯話了。”
“念在你態度良好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我目前不會覺得孤單，厲家有這么多人陪著我，人生又不是沒有老伴，就沒有別的牽掛了，我還有我的孫子，孫女，孫媳婦……說不定再過段時間，我的孫女婿都有了！”
厲老太太口吻滿是驕傲，臉上掛著洋洋得意的神色。
【人生又不是沒有老伴，就沒有別的牽掛了。】
這句話，真好啊。
燕尾服老人老眸中情不自禁泛著一層柔柔的霧光。
她能這么想，他不知道有多開心，只要她這一生中有別的牽掛就好。
他就怕她沒有一個牽掛。
燕尾服老人感動了片刻之后，忽然呆愣了一瞬，“你說孫女婿？”
是瑤瑤嗎？
“是啊。”厲老太太欣慰不已，“其實一開始我還挺反對的，但在度假村的時候，我慢慢也就想通了，再說我未來的孫女婿人品擔當方面都還不錯，配我孫女綽綽有余了。”
燕尾服老人見厲老太太一副很放心的樣子，跟著有些焦急了。
“你說的這個孫女婿，是誰？”他連忙問道。
孫媳婦是他親手栽培的七七丫頭，那么孫女婿，是誰？
厲老太太聞言，有些奇怪地睹了他一眼：“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你這老家伙，真是八卦的不得了。”
“……”燕尾服老人汗顏，想到自己的身份問這個確實不妥當。
他笑著解釋說道：“我來厲家工作，又是您的貼身護工，肯定想了解一下基本的人際關系。”
“哼，反正我就不告訴你，你自己慢慢觀察吧。”厲老太太挑選了一件黑色的長裙，中老年人款式，上面有著精致的珍珠刺繡。
她轉過身，拿著中老年黑色長裙，詢問意見：“你幫我看看，這件怎么樣？”
參加葬禮，參加的多了……
她對這些裙子都有記憶了，有的黑色裙子，她參加過一次葬禮，便不會再穿一次，也是給死者的一種尊重。
所以今天能選的，也寥寥無幾。
燕尾服老人看了一眼，有些不喜歡地搖了搖頭：“不好看，也和你不搭配。”
“參加葬禮，要什么好看不好看？”厲老太太撅了噘嘴巴，顯然有些埋怨對方說話不好聽。
燕尾服老人擠弄著小眼睛，“我說話是不好聽，但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你不如穿旁邊黑色旗袍的這件，旗袍襯你才好看。”
“旗袍？”厲老太太顯然有些詫異，喜歡看她穿旗袍的，只有她家老伴兒。
她家老伴兒說過，她穿旗袍，有種古典的東方雅致美。
厲老太太思索了很久，去房間里換上了這身黑色的旗袍。
她花白色的頭發盤著，帶有皺紋的臉龐珠圓玉潤，一襲黑色旗袍，復古絲絨，襯托著威嚴與端莊，富貴又美麗。
當燕尾服老人看見換上旗袍的厲老太太，不由咽了咽喉嚨。
他家老伴兒……還真是跟年輕的時候一樣美！
厲老太太也不知道心里怎么了，在眼前的老人面前竟然產生幾分不自信。
她猶如小女孩般怯場地問道：“我這樣子，怎么樣？”
時間仿佛逆行倒流了，重現了當初厲老太太嫁進厲家，問厲霆梟自己穿旗袍好不好看時的畫面。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安靜。
“你這樣子很美，厲老夫人。”燕尾服老人孜孜不倦地回答道。
厲老太太得知答案以后，內心就像是吃了一顆安定丸，她揚起一抹和藹的笑容，心滿意足。
金萬貫的葬禮。
厲老太太攜著燕尾服老人一起出席，由于金家現在是危難期，不出所料，參加葬禮的朋友寥寥無幾。
除了親眷們，過來上了香，悼念了片刻。
厲老太太臉色凝重，有些人忍不住嘆氣，“每次參加這種場合，我就在想，人死后會去什么地方。”
“人死后哪里都不會去，火葬場一燒，成了骨灰，什么都沒有咯。”燕尾服老人打擊說道，同時又補充，“所以才要好好活著，珍惜生命，老夫人，你可要養好你的身體。”
“……”
厲老太太原本emo的心情，徹底被澆滅了。
“厲老夫人，你怎么不過去上香啊。”燕尾服老人催促道。
“我等一會兒人多的時候我去上一下。”厲老太太站在葬禮堂的角落處，實際上是在等容玉離開。
燕尾服老人實話道：“你真是膽小！”
此時此刻，容玉就在金老太太的旁邊，兩人之間的表情都很悲傷。
一個失去丈夫，一個失去兒子。
忽然間，容玉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了起來，直接雙膝撲在地上，大喊道，“萬貫，萬貫，你帶我也走吧——~！”
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會沒有感情呢，走了這么多年的路，沒想到下半生的路，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走了。
容玉心中悲傷至極，穿著喪服，整個人都差點要哭暈過去。
金老太太惋惜抹著淚，彎腰輕拍著容玉的背部，“好了，好了。”
金富貴眼睛紅紅的，從不遠處走來，“奶奶，媽，我們已經請仙回來了，明天早上五點出殯起靈。”
所謂的請仙，就是請祖先來接已逝的人，是一種喪事的儀式。
“好。”容玉點了點頭，用紙巾擦著眼角的淚。
金老太太見金富貴去安慰容玉，便來到了金老爺子的身邊，兩人作為長輩，臉色都無比沉重。
就在這時，金老太太抬眸看見了站在角落里的厲老太太。
厲老太太出現，金老夫人有些意外，急忙迎接過去。
“厲老夫人，這金老太太朝你走過來了。”燕尾服老人提醒著她。
厲老太太一陣心悸，臉上神情顯然有些慌亂，然而金老太太已經走到她面前。
厲老太太眼里帶著關切，柔聲說道：“你別誤會，我就是過來行個情，念在厲家和金家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