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我全點了掉寶率 > 345.以免夜長夢多
  福州城內闕門重疊,從南到北的一條中軸干道上,有合沙門、寧越門、利涉門、還珠門、虎節門、威武軍門、都督府門共七座城樓,均是高大壯觀,詩曰‘七重樓向青霄動’。

  合沙門是外城南門,大致在后世的洗馬橋附近。

  虎節門是子城南門,后世虎節路的東路口就是其大概位置,從其到都督府門之間的干道兩側都是衙署,通稱為東衙、西衙,后世也還留有東牙巷、西牙巷。

  威武軍門設于這兩門之間,名字來源于福州舊稱威武軍,又因其主司更鼓,也被俗稱為鼓樓。

  都督府也是唐時舊稱,在此時改做安撫使司,不過現任安撫使是謝方叔,衙門就搬到了泉州,這里空置了一段時間,于是趙孟啟就把東南節度府設置在這。

  古田捷報發出后,福州路的各級大佬就匯聚到了節度府來議事。

  表面上大家都喜氣洋洋的,不過等眾人釋放完情緒,氣氛稍微緩和后,提點刑獄公事鄭泰清假咳幾聲,表示有話要說。

  “這特勤隊降服賊人確有大功,但假借匪賊名義向古田縣勒索巨款,卻是無法無天了,還有,僅憑一面之詞,不經司法就帶兵攻打士紳之家,這也實在荒唐,由此可見,若無文臣約束,武將便恣意妄為,要是繼續放縱下去,恐怕終將釀出大禍,因此臣懇請殿下嚴厲懲處相關人員,并加強對軍隊的管控,避免再發生類似事件。”

  這話一出,立刻就勾起不少文官的憂慮,還有人直接附和起來。

  “武人天性跋扈,不知忠孝節義,還是要牢牢管著才對,萬萬不能給他們自主之權。”

  “武夫貪婪,現在敢以詭計巧取官私財物,不用多久怕是要直接拿刀搶掠了,有道是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此事不得不防啊。”

  “汪家書香門第,汪同酥為朝廷效勞半生才致仕,豈會做什么枉法之事?便是真有嫌疑,也當細細查明審斷,哪里能任意將其歸為叛黨攻伐?”

  “該不會是軍將貪其家產,才以莫須有之罪擅加迫害吧,這樣一來,士紳百姓豈不是要人人自危?”

  趙孟啟安坐上位,冷眼看著這群文官聒噪,心中不禁哂笑。

  人人自危?倒不如說是官官自危。

  如今整個福建路都陷入亂事,也就福州說得上是置身于事外,可并不代表福州這些官紳屁股下面就都是干凈了。

  趙孟啟心里很清楚,掀起亂事以抗拒改革,是官僚地主階層的集體意志。

  但他又不可能將整個官僚階層都打倒,因此采取比較柔和一些的策略,放出利益交換,所謂拉一派打一派。

  愿意識時務及時轉變立場,跟隨他步伐的,也就既往不咎了。

  目前來看,效果是有的,福州大多數士紳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倒是某些在職的官員還有些認不清形勢,依舊保持著曖昧不清的態度。

  或許是因為趙孟啟正在打破現有的文武格局,以及在吏治問題上表現出來的狠絕與嚴厲,讓他們感到不滿和不安。

  見這些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自以為是,逼逼賴賴的,趙孟啟不禁有些煩躁,感覺光有胡蘿卜還是不夠,得把刀子也舉起來。

  心中有了決定后,他淡淡說道,“如果特勤隊的人把那筆錢裝進了自己口袋,那自然是大罪!”

  接著他話音一轉,“但是,據孤所知,這錢乃是古田知縣為了賑濟遭受匪亂的百姓而籌集,特勤隊只是代為發放,何罪之有?”

  “另外,對于謀反作亂,朝廷的規矩歷來都是寧枉勿縱,那汪家,既然被田真子供出來的,當然得及時采取措施,汪家若是敢反抗官軍,那便坐實謀反,若真被冤枉,孤也會還他家清白。”

  鄭泰清臉一白,急切道,“那田真子的話如何能信?通報上不是說他還交待了十幾家么,這明顯就是胡亂攀扯……”

  趙孟啟輕蔑一笑,打斷他后面的話,“呵呵…是不是攀扯,查過來才知道,謀反之罪可沒有什么法不責眾,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查個底朝天,對了,這次亂事居然有許多礦工參與,大概這坑冶已經爛到根子里了,也是時候徹底清理清理……朱左諫。”

  聽到點名,朱熠起身,“臣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趙孟啟認真看著他,“你素來剛正不阿,這些事就交給你來查吧,你意下如何?”

  殿下該不會是因為昨天的事,覺得我有些礙手礙腳,所以要把我支開吧?

  朱熠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臣領命。”

  “很好。”趙孟啟滿意地點點頭,又說,“聽說原大演銀場場監鐘某居然有十萬貫身家,如此巨額財產怎么來的?這里面的問題顯然很大,那就從這個鐘某身上開始查,仔細地查,深入地查,上上下下不管涉及到誰,一律從嚴處置!”

  “臣明白,定不負殿下所托!”朱熠沒有猶豫,鄭重接下了任務。

  此時,在座不少人心中變得慌亂起來,然后又聽到趙孟啟說,“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孤也知道時下官場風氣陳腐,想要潔身自好也并不容易,而孤也不是不近人情,所以在這里愿意給大家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明日會在都督門門洞中設置銅匱,允許自舉,只要把問題交待清楚,上交不法所得,可免予追究,望諸位好自為之!”

  接下來,趙孟啟把文天祥等十幾名本該進入廉政司的進士,還有十幾個皇城司的人,以及一個營的東衛,都調配到朱熠手下。

  一個時辰后,朱熠就帶著新鮮出爐的調查團離開福州城,乘船趕往古田。

  而福州上下幾十個官員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節度府后,其中一些人又不約而同的悄悄聚到了轉運使周廉的別院中。

  鄭泰清臉色中是藏不住的惶恐,“漕使,眼下該如何是好,您趕緊拿個主意啊,不然咱們可都要完蛋。”

  十幾個官員都巴望著正在廳中來回踱步的周廉。

  周廉揪著花白的胡子,滿臉晦澀,“這田真子真是個廢物,事沒辦成也就罷了,居然還被抓了活口,干他娘的。”

  “都怪鐘艮辭那混賬東西,不但惹出事端留下手尾,還養出個蠢豬一樣的孫女……”鄭泰清有些懊悔。

  他其實是陳韡的老部下,借著這個關系仕途才走的很順暢,而且這二十多年來大多都是在福建范圍內任職。

  只是鄭泰清為人十分貪財,特別擅長斂聚之道,而鐘艮辭就是走他的門路當上場監的,成為他眾多利益鏈條之一。

  作為一個純粹的貪官,他只喜歡金銀不愛置地,原本是沒想過反對燕王的,反正沒幾年就該致仕了,而且他是揚州人,福建是不是經界關他屁事。

  可是一個月前就有人找上了他,用他貪污的把柄做威脅逼他加入,而其中最大一個把柄就是鐘艮辭,這也虧得鐘艮辭那寶貝孫女的宣傳,人人都知道他家多有錢,自然成了一個明晃晃的火把。

  若是鐘艮辭被追究,那拔出蘿卜帶出泥,坑冶這條線上的螞蚱都得牽出來,而轉運司就是路中所有坑冶的直管機構,所以周廉雖然和鐘艮辭沒啥關系,也被繞了進來,而且罪名還更嚴重,因為所有坑冶都有問題。

  于是這么個貪腐集團就半推半就的加入了反對燕王的行動中。

  攻打古田縣城主要是為了算計燕王,順帶也能借亂賊之手把鐘艮辭全家滅口。

  哪知道如意算盤落空,作為聯絡人的田真子被活捉,而鐘艮辭也進入了燕王的視線,情況變得火燒眉毛起來。

  若只是貪腐,或許他們真的會考慮自舉,可涉及謀反那就不一樣了,看燕王那殺氣騰騰的樣子,實在令人脖子涼颼颼的。

  見周廉和鄭泰清半天也沒個有用的話,轉運判官李直便不耐道,“此時說這個還有什么用呢?先解決眼前危機再說……”

  “那你說該如何辦?”周廉和鄭泰清異口同聲。

  李直眼中兇光一閃,“還能怎么辦,一不做二不休,做了燕王!”

  眾人皆驚,“你瘋了吧,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呵呵,謀反就不是誅九族了?”李直反諷。

  其實還真不一定,畢竟宋代雖然法條上有誅九族的刑罰,但推崇慎刑思想,以及對士大夫優容,實際上并沒有執行過誅九族,起碼史料上是沒有的。

  可真的殺了當朝皇儲,怕是沒得跑了,再怎么寬容的王朝也要暴怒。

  李直繼續說道,“燕王可是真的會把人剝皮抽筋的主,咱們要是落到他手中,那可是生不如死!”

  眾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他護衛重重,豈是那么好殺的?”

  “你們難道忘了左翼軍了么?”李直回道。

  鄭泰清一愣,“左翼軍?雖然名義上提刑司可以指揮他們,可左翼軍統領聶正升是陳韡那老家伙的心腹,而且這些日子,陳韡還派了他大兒子陳礱在營中守著,如何能用得了?”

  李直卻胸有成竹,“左翼軍那幫丘八,烏七八糟的事沒少干,那上上下下官佐哪個不貪?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滋潤。可謝方叔一來就搞整軍,也就是還沒來得及整頓各州駐軍而已,咱們福州的這一支難道就愿意等著被整頓?其實除了聶正升這榆木腦瓜,其他人早就被買通了,就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你是說,只要設法弄掉聶正升,左翼軍就甘心為我等所用?”周廉欣喜道。

  李直點頭,“正是,細處也沒時間多講,反正左翼軍這八百人能用就是,另外,城東外其實還藏了五百私兵,有這么多兵足以干成大事了,事成之后,把事情往匪賊頭上一推,咱們干干凈凈,雖然還要擔責,但沒了燕王這個殺星,朝廷變回以前那樣,還有那么多人撈我們,未必會對我們動真格的,大不了就是丟官,……”

  “好!”周廉立刻決斷,“大家速速商議一下方案,今夜就動手,以免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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