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柳珍抬眼,堅定道:“傅先生,實在是抱歉,煙煙現在畢竟還是我們姜家的人……”
“葉柳珍!”身旁傳來一聲低吼,姜樹恩小跑著過來了。
葉柳珍身子一僵,閉了閉眼。
完了……姜樹恩一定會把人交出去粉飾太平。對他來說,沒有什么比面子和巴結陸家更重要。
“你在干什么!”姜樹恩壓低了聲音罵了一句,“煙煙怎么會是姜家的人?她既然已經嫁到楚家去了,那就是楚家的人!快讓開!”
他伸手要去開門,反而被葉柳珍一把抓住了。
“樹恩,你仔細想想我剛才和你說的話。煙煙是楚家的人沒錯,但也得楚墨親自來要人不是?”葉柳珍低聲道。
姜樹恩抿唇,猶豫片刻。
“哦?”傅司眠勾唇笑了笑,“葉女士的意思是,我不配代表楚墨了?”
一片沉默,姜樹恩瞬間汗如雨下。
“不不不,不是的!”姜樹恩一把推開葉柳珍,賠著笑道,“傅先生和楚墨是好兄弟,你怎么可能代表不了他?煙煙就在里面,我們今天也是關心她的身體,才想著給她多做些檢查。這孩子孝順,老是怕我們擔心不配合,所以我才讓人用了麻藥……”
傅司眠頷首,斜挑的鳳眼里一片冷光,毫不掩飾的氣壓開始從周身淡淡散發出來,眼睛一瞇之間,葉柳珍忍不住就覺得通體冰涼。
“是么。”他嘴唇微動,似笑非笑。
姜樹恩被這個表情震懾到了,拉著葉柳珍立刻后退,點頭彎腰,直到傅司眠開門進了病房還沒有從恐懼中抽回神。
“啊!你……”姜歡歡驚訝地后退。
傅司眠睨了她一眼,側身走向了床上的人,抬手輕輕將姜煙的褲子拉上了,指尖觸到皮膚細膩柔軟,動作突然一停。
他的視線停在那朵玫瑰上,玫瑰旁還有一顆小小的痣,看起來格外妖異性感。
瞬間,記憶中有某個角落被輕松挑起,但也不過瞬間,他便掩下了眸中的思緒。
“你是怎么進來的!”姜歡歡咬牙叫著,她才不管什么陸家不陸家,低聲急躁地吼道,“快出去!”
傅司眠彎腰,將人抱了起來。
姜煙很瘦,但并不是纖弱的瘦,而是經過細細雕琢之后的線條感,此刻窩在他的懷里才真的有那么一絲慘白而羸弱的味道。
“喂!我說什么你聽不見嗎?!別以為你們陸家……”
“姜小姐,我現在心情不太好。”傅司眠抱著姜煙轉頭,目光釘在姜歡歡的身上,笑意在唇角流轉,卻帶著刻骨的陰森,撲面而來。
姜歡歡瞳孔一縮,后半截話再也沒敢往外吐。
“所以……要么你自己保持安靜,要么我親自來教你如何閉嘴。”他轉身,長腿一邁,踏出了門。
門關上了,揚起了一陣帶著清冽冷香的風,夾在濃郁的消毒水的味道中,沁入鼻息。
姜歡歡一顫,低頭看向自己張開的五指,冷汗已經遍布手心。
那男人……太可怕了。
姜煙在混沌中沉睡了很久,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的時候,意識還有些模糊。
“醒了?”靠近耳畔的聲音很暖,帶著絲絲溫柔。
她眉間微蹙,睜眼看清了床邊的人。
楚墨?
“先別急著起來。”楚墨轉頭道,“你吸了麻藥,已經睡了三個小時,今天還好是司眠在醫院里,否則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是誰?”姜煙嘶啞而虛弱地開口,緊了緊手指。
她心底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葉柳珍和姜歡歡。”
果然。
姜煙閉上眼,睫毛微動,呼吸急促了幾分。
“放心吧,司眠說她們只是看了你的傷口,沒來得及做其他的事。”楚墨道。
姜煙抿唇,半晌道:“好……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楚墨沉默片刻,起身將她扶了起來,“我就在外面,隨時叫我。”
“嗯。”
門關上了。
姜煙立刻掀開褲子,看見裸露在外的傷口已經包扎完畢,身上確實沒有其他的變化,但那朵鮮紅朵玫瑰此刻就綻放在她的視線中,嬌艷欲滴。
她懊惱地錘床。
傅司眠想要告訴她的事情很簡單——姜歡歡和葉柳珍已經看見這個紋身了,這個位置和姜歡歡刻字的位置一樣,當時傷口愈合之后仍舊有淡淡的疤痕,她為了掩蓋,所以特地選了一個鮮艷的紋身。
就算葉柳珍不會聯想她和姜曼之間的關系,這個紋身也是怪異而說不通的。
還是大意了。
“楚墨。”姜煙抬眼,叫了一聲。
“怎么了?”楚墨開門,栗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擔憂。
“我有點頭暈,能幫我叫一下傅先生嗎?”
姜家。
葉柳珍和姜歡歡相對坐著,打了幾通電話之后都沒有查到端倪,只能暫時將憂慮按在心底。
“不行,我必須親自讓人去姜煙長大的鎮里問清楚,我總覺得很不安。”葉柳珍起身。
“媽,我剛才想了想……”姜歡歡皺眉,也冷靜下來了,“會不會是我們多心了?誰知道她是不是為了勾男人才去紋了這么個圖案,我竟然會把她和姜曼聯系在一起……現在仔細想想,這兩個人也差太多了,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
“當然不可能,姜曼那賤人已經死透了,我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說。”葉柳珍煩躁道,“就是這丫頭身上太多古怪的地方,而且直覺告訴我,她雖然不是姜曼,但是很有可能是沖著這件事來的。”
“哪件事?”
“姜曼和楊瓷。”葉柳珍陰沉地盯著半空,雙手緊緊握著,鮮紅的指甲像是要將某種虛無的威脅狠狠刺穿一般。
姜歡歡震了震,有些懷疑道,“不可能吧?這事情都過去三年了,而且姜煙從來沒見過姜曼,又怎么可能和姜曼有關系?”
“所以只是直覺。”葉柳珍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但是不管是什么情況,姜煙必定是心懷鬼胎,這個人無論如何都留不得,要用盡一切辦法除掉。”
“是。”姜歡歡接話,眼神也冷了下來,“從她出現開始,我們就沒有一件事情是順遂的!方國成死了,你我都被爸厭煩,她倒是成了爸眼里的搖錢樹,還和楚家聯姻,飛上枝頭做了鳳凰……這世界上哪來這么多的巧合?”
這句話點醒了葉柳珍。
她想到姜煙進了姜家之后的每一件事,看似是意外,實則最后都會成為姜煙往上爬的契機。
葉柳珍捏緊了手,深深吸氣,嘴里緩緩咬碎了兩個字:“姜煙。”
等著吧,她要讓這賤人死得比姜曼還慘烈一萬倍。
楚家。
“她看見了,對嗎?”楚墨將門帶上之后,姜煙立刻壓低了聲音問道。
傅司眠點了頭,“我過去的時候葉柳珍正好出來,要叫醫生檢查你的身體。”
姜煙臉上的最后一點血色都褪去了。
腿傷是不用特地叫醫生來檢查的,這樣的新傷,拍張照就可以鑒定,葉柳珍真正要查的東西……恐怕是她有沒有流過產。
她有一瞬間的無力。
這個身份是絕不能暴露出來的,一旦暴露,姜樹恩對她的信任就會蕩然無存,她在姜家還沒有獲得足夠將葉柳珍推翻的力量,難不成這幾個月的努力都白做了,真的要重新來過?
“她應該不至于聰明到確定你的身份,但一定會查。”傅司眠抬眼,眸中沒有溫度,“這段時間你要事事小心,從今天開始,你會是葉柳珍擺在第一位的敵人。”
“我知道。”她低頭道,拳頭緊握。
“還有……”低啞的嗓音再次開口,難得染上幾分猶豫。
姜煙恍惚抬頭,對上了傅司眠瞇著的眼。他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肚子上,眉頭微蹙。
“怎么了?”她問。
“孩子的父親是楚墨?”他道。
姜煙渾身一僵,臉上的平靜瞬間龜裂,眼底流出一絲難以抑制的痛苦,又立刻壓了下去。
當初她未婚先孕,引起軒然大波,直到楚墨出面認下孩子父親的身份,兩家才順理成章的聯姻,也是因為這件事才讓姜歡歡對她徹底起了殺心。
“不是。”她艱難吐出兩個字,“我不知道是誰。”
傅司眠沉默片刻,起了身。
姜煙這才松了勁,往墻上一靠,后背汗濕了一片,有些脫力。
“凡事小心。”門口突然傳來那聲磁性渾厚的嗓音。
她一愣,抬頭只看見傅司眠的黑色的衣角和關上的門,詫異片刻——這還是傅司眠頭一次用類似囑咐的腔調和她說話。
看來這次的事是真的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