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我沒讓他們走,都留家里睡的。
小馬哥和肖光去了東耳樓客房,我早看出來了,兩個人的關系明顯比周瘋子更近,這是聊天去了。
我和周瘋子坐在了葡萄架下,王嫂燒好水沏上茶,又點了兩盤蚊香就回去了。
夜深了,聒噪一天的蟬都累了。
月光像銀紗織出的霧一樣,無聲無息地潛伏在屋檐上,在桂花樹上,在唐大腦袋那兩個練拳的木人上……
布丁懶洋洋趴在遠處的窩里。
虎子晃著大腦袋,一直跟在我屁股后,見我坐下以后,就趴在了我腳下。
兩個人搖著蒲扇,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說到楊寧,周瘋子問:“老疙瘩還沒回來?”
“嗯,快一個月了!”
“后不后悔?”
“什么?”
“沒當上處長啊!眼瞅著老疙瘩有了級別,你不后悔?”
我笑了起來,“沒啥后悔的,我的覺悟本來就不高,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我最大的理想,至于保家衛國,離我太遠。”
周瘋子說:“其實離誰都不遠,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努力生活,為了一張嘴吃飽,為了一家子人過好,為了國家更富強……”
“沒有一個安穩富裕的國家,哪里還能有我們的小家?”
“亂離人,不及太平犬!”
“小武,你和我們不一樣,自幼流浪,衣不遮體,三餐不繼……先不要說什么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長大后還能有一顆善心,已經善莫大焉!”
我看著他,輕聲說:“周大哥,謝謝!”
他擺了擺手,又問:“你答應了楊寧三件事?”
我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會是些什么任務,真想趕快幫他做了,免得還得惦記著!”
周瘋子點了根煙,沒說話。
我繼續說:“我怎么感覺楊寧和我扯了一大圈,最終目的其實是為了老疙瘩呢?”
他哈哈一笑:“獵人在林子里挖了個坑,自然是來者不拒,無論老虎還是狐貍,掉進一個是一個唄!”
我也笑了起來,是這個道理。
“多虧了周大哥,我在坑邊兒打了個轉兒,沒往里跳!”
他彈了彈煙灰:“兄弟,未來是網絡的世界,老一輩傳統的東西終會漸行漸遠!再過二十年,還會有多少人記得?”
我沉默起來。
周瘋子這話已經說明白了,楊寧看中的,確實就是老疙瘩!
這頭老狐貍,難道自己和唐大腦袋的手藝,在你楊寧眼里真就不如老疙瘩?
我忍不住問出了心里的疑問。
周瘋子答非所問:“東北集團要在深圳成立一家網絡公司,專注于網絡購物平臺以及電子支付……”
他說了好多,我聽了個一知半解。
可話里話外的意思我懂了。
未來,扒手這個行業幾乎失業,因為那時候人們不再帶現金出門,拿著一部手機就可以了,一切都能用網絡支付。
雖然他說的是“可能”、“也許”,可還是讓我覺得太匪夷所思。
他這番話,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我和老唐的傳統手藝,真不如老疙瘩有價值。
說實話,這讓我多少有些不舒服。
估計他也看出來了,幫我倒上茶后笑笑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莫名地一陣心煩,也可能是被他云里霧里說的,總感覺不透亮,胸口悶悶的喘不上氣。
“周大哥,你相信命嗎?”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為什么?”
他又一次答非所問:“就算你是什么“天煞孤星”,這么一折騰,或許你身邊的人反而會因禍得福!”
“會嗎?”我有些懷疑,“老唐被逼著要做三年喇嘛,怎么會是福事?”
“你不會真的認為,那些老喇嘛是因為你的命不好,才會留下小唐吧?”
我不由坐直了身子,驚訝道:“難道不是?”
周瘋子呵呵直笑,“慈悲為懷不假,可如果他們真想做善事,這個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他們怎么不去?”
“那是為什么?”
他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等小唐回來以后,自然真相大白!”
我又一次沉默起來。
為什么總有一種感覺,這瘋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卻又不想說。
可他怎么會知道?
“你怕曉光被你妨著?”他問。
確實是這樣,事情趕到這兒了,我沒好意思說而已。
他笑笑說:“就算你真能妨人,他的煞氣也能擋住,放心吧!”
我說:“你們放心就好……”
他哈哈大笑。
“周大哥,你說我能找到父母嗎?”我盯著他的臉。
葡萄架下的燈有些暗,他同樣也在看我,手上的蒲扇緩緩扇著。
不急不躁。
“尋找父母,這是你的執念!可你想過沒有,找到又能如何?雖說你們有血緣,可卻沒有感情……”
“或許,找到以后反而會更痛苦,要我說呀,不如不找,順其自然,豈不是更好……”
我在他臉上什么都看不出來。
“我想知道,他們當年為什么拋棄我?”我喃喃道。
“扯淡!”周瘋子說:“如果沒有特殊或者緊急情況,哪個做父母的,能狠心拋棄自己的兒女?”
“您的意思,我不是被拋棄的?”
“我不知道!可我是個父親,自然能理解做父母的心情……”
“……”
兩個人一直聊到半夜,小馬哥過來,耳朵上還聽著電話。
來到近前,他才掛斷。
“怎么了?”周瘋子問。
小馬哥說:“你猜!”
“這個時間,肯定是你媳婦,馬方又惹禍了?”
“不止馬方,還有你兒子周盛,七哥家的英雄,三個小子去大河游泳釣魚,自帶酒水、豬頭肉、大醬、二米飯!烤著魚,還嚯嚯了河心島好大一片菜地……”
周瘋子奇怪了,“霍霍人家菜地干啥?”
“打飯包唄!地里的大白菜還沒長好呢,就拔了好多,還有土豆、小蔥,快他媽給人家霸園了!”
周瘋子大笑,“盛夏也沒和我說呀,估計沒輕削他們!”
小馬哥說:“可不咋地,你家盛局長被找去了,賠了錢,才把三個小子領回去,好頓削……”
我聽得嘿嘿直笑,看來這些淘小子,都不是省心的主兒。
小馬哥喝了口茶,又說:“今天建軍兒帶止戈回興安了,這小子不太合群兒,性格也有些孤僻,根本不和馬方他們一起玩兒……”
周瘋子嘆了口氣,“慢慢來吧,需要時間……”
我不知道他倆說的“止戈”是誰,也不好冒然打聽。
小馬哥看向了我:“小武,謝謝你!”
我擺擺手,“馬哥,你還和我客氣?”
他悠悠嘆了口氣,“曉光命不好,當年因為四哥的案子跑去了廣州,好不容易打下一片地盤兒,沒享多久的福,又攤上了個案子……他這輩子呀,哎!”
我說:“這就好了,苦盡甘來!”
“對!”周瘋子一拍桌子,哈哈大笑:“武爺這話說的好,苦盡甘來!”
虎子被他嚇了一跳,“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又聊了好一會兒,才回去休息。
家里客房多,安排他倆住在了主樓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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