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戰國大魏王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櫟陽城頭
  “咔咔咔……”

  一陣木頭的擠壓聲在櫟陽城內響起,一道明亮的光芒照射在了幽深的櫟陽獄中。

  “踏踏踏……”

  耳畔一陣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將關押于櫟陽大獄之中的余開、丕占二人從睡夢之中驚醒。

  努力睜著有些迷離的雙眼,視線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一名名士卒距離兩人是越來越近。

  只是令兩人心中有些疑惑的是,此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士卒雖然同樣穿著赤色的甲胄,但是顯然不是縣尉孫伯靈麾下的櫟陽士卒。

  就在兩人思索著這些士卒的來歷之時,走在最前方的那人已然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君上有命,櫟陽世族家主余開、丕占結連謀亂、罪證確鑿,立即押赴國都安邑交司寇依法論罪。”

  “遵令。”

  聽到為首的那名將軍的話語,特別是其中“君上有命”四字,牢房之中余開那原本平靜的臉上立刻生出了幾分落寞。

  雖然在他起事的那一天便已經知曉了自己失敗的下場,但是如今既然是魏侯親自下令,那么一切也都沒有了挽回的余地。

  即使有些人表面之上顯得十分平靜,在面對死亡的威脅之時也會忍不住生出幾許恐懼的。

  一向以沉穩著稱的余開尚且臉色一變,另外一間牢房之中丕占的反應則是顯得更加不堪了。

  “冤枉啊,冤枉啊,冤枉啊……”

  “一切都是公孫鞅在陷害我世族,一切都是公孫鞅的錯,我世族冤枉啊。”

  “我要見魏侯,我要見魏侯!”

  身體筆直的站在兩人面前,看著視野之中那截然不同的反應,眾人之中為首的翟良臉上神情卻是沒有半點變化,依舊是冷靜之中夾雜著幾分威嚴。

  左手輕輕按住懸在腰間的長劍,右手對著前方利落的一擺,“押出去。”

  “喏。”

  幾乎就是在翟良這話剛剛落下的同時,幾個魏軍精銳直接便是打開了牢門,大馬金刀地將面前的兩人架了出去。

  任憑健壯的魏軍精銳將自己死死架起,雙腳騰空著走出昏暗的櫟陽獄,等到余開兩人落地之時已然來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長時間的昏暗生活讓兩人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此刻當冬日里并不算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余開只覺得是那般的刺眼。

  過了許久之后,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外面光亮的余開,用自己的視線掃視了周圍一圈。

  今日的櫟陽獄在他的眼中顯得格外森嚴,那一名名披堅執銳的魏軍精銳,讓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也就是在余開打量著四周的時候,慢走一步的翟良已經是大踏步地來到了他的面前。

  “余氏家主,還請上車吧。”

  順著翟良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兩輛囚車就這么停在了他前方不遠處,旁邊一名名魏軍精銳是列隊而立。

  “余開不過是一個失敗的罪人罷了,哪里用得著魏侯如此大費周章。”

  自嘲的一笑之后,拖著被生鐵綁縛的手腳,余開就這么一步步地向著前面的囚車走了過去。

  默默看了他幾眼之后,翟良的目光轉頭回望,此時的丕占可沒有這般的平靜。

  “我不走,我沒有罪,都是公孫鞅那個小人逼迫我的。”

  “我要見魏侯!”

  眉頭一皺之間,翟良再次做了一個手勢,只見數名魏軍士卒不顧余開的反應,幾人合力之下將他押上了另外一輛囚車。

  伴隨著耳畔不時響起的丕占怒罵聲,翟良來到了那一隊士卒的面前。

  視線掃過了前方的隊伍,特別在兩輛囚車之上多看了幾眼,翟良的命令聲立刻便響了起來。

  “全體聽令,前進。”

  “遵令。”

  兩道清脆的揚鞭聲在隊伍之中響起,隨著囚車車輪緩緩向前滾動,魏軍士卒就這么一步步地向著前方走去。

  要想從櫟陽獄走到城門,那么櫟陽那并不算繁華的街道自然是肯定要經過的。

  而今日這條街道之上可謂是有了此前從未有過的熱鬧,幾乎所有的櫟陽黎庶今日都來到了這里。

  他們之所以會來大多就是想看一個熱鬧,看看往日里在櫟陽幾乎無人可以撼動的余氏、丕氏兩位家主是如何被押離櫟陽的。

  “車來了,車來了。”

  一陣驚呼聲自前方突然響了起來,立刻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隨著一道道視線的不斷匯集,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魏軍士卒那齊整的隊伍,以及其中那被看押著的兩道身影。

  “你們看,那是余氏家主余開吧?”

  “沒錯就是他,另外一個就是丕占。”

  “原來這兩人長這樣啊。”

  聽著從自己四面八方傳來的一道道議論聲,囚車之上的余開、丕占二人直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當作猴子一般看個稀奇。

  一道道目光好似一柄柄利劍,直將走在前面的余開刺的是抬不起頭,心中頓時一股羞慚之意生出。

  至于落后一輛囚車的丕占,看著自己往日里高高在上之時看都不會看一眼的黎庶,此刻卻是全都好奇地望著他,羞慚一下子之間便化為了怒火。

  “你們這些無知的黎庶,有什么好看的?滾,都給我滾!”

  丕占這一句高吼聲立刻便引起了周圍櫟陽黎庶的公憤,眾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更是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一股憤怒。

  可惜的是眾人沒有來得及準備給丕占的禮物,如若不然這個時候一定會讓他好好地享受一番。

  于是,伴隨著丕占不絕于耳的怒罵聲,一路以來的櫟陽黎庶幾乎全都對著囚車之中的兩人充滿了怒火,直到囚車抵達了櫟陽城門。

  “咔咔咔……”

  又是一道木頭擠壓的聲音,當櫟陽的東門緩緩洞開之后,隊伍繼續著自己此番漫長的旅途。

  剛剛所發生的一幕幕,櫟陽黎庶的對于丕占的怒目相對,卻是被此刻正站在城頭之上注視著一切的魏侯魏罃全部看在了眼中。

  望著從腳下緩緩走出櫟陽的隊伍一路向東,聽著耳畔不絕于耳的議論聲,魏罃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沒有回頭去看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的王錯、公子卬、公孫鞅以及孫伯靈四人之中的任何一位,魏罃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只是自顧自地呼喚。

  “御史大夫、卬弟……”

  “臣(弟)在。”

  面對著身后前出一步、躬身一禮的兩人,魏罃閉著雙眼沉聲下令道:“寡人看櫟陽黎庶對余開、丕占兩人怒意深重,再不安撫恐怕會激起變故,你們兩人就替寡人去一趟吧。”

  “臣弟謹遵兄長之命。”幾乎就是在魏罃命令落下的那一刻,身后的公子卬當即躬身領命。

  只是一旁的王錯卻是沒有立刻出聲,而是將視線微微一轉,落在了公孫鞅、孫伯靈兩人的身上。

  如果說要是安撫櫟陽人心的話,公孫鞅、孫伯靈兩人一個身為縣令、另外一個則是縣尉,自然是此刻除了魏罃以外最為合適的人選。

  此刻魏罃放著櫟陽黎庶十分信任的兩人不用,反倒是派遣了人生地不熟的王錯和公子卬,其中意味可是頗有些值得玩味啊。

  不過魏罃的命令既然已經下達,那么身為臣子的王錯自然是不能違抗,一番思緒之后也是躬身一禮。

  “臣王錯謹遵君上之命。”

  就這么王錯、公子卬一前一后兩道身影,轉身便順著身后階梯走了下去。

  等到兩道腳步由清晰到模糊甚至最終消失不見之后,魏罃這才緩緩睜開眼睛,轉過身來看向了公孫鞅和孫伯靈。

  “對于寡人對余開、丕占兩人的處置,你們心中是怎么看的?”

  此刻的城頭只剩下了三個人,面對著魏罃拋出的這個問題,公孫鞅、孫伯靈兩人卻是互相對視了一眼。

  數息之后,在兩人之中為首的公孫鞅卻是走出了一步,“啟稟君上,臣以為君上此番處置依法而行、干凈利落,足以可見君上的賢明。”

  “哈哈哈……”

  魏罃聽到公孫鞅說出的這一句話,臉上泛起燦爛笑容的同時,爽朗的笑聲也是隨即響起。

  “寡人沒有想到竟然能得你公孫鞅如此評價,實在是……”

  “彩!”

  “彩!”

  “彩!”

  一連說了三個彩之后,魏罃看著面前的公孫鞅和孫伯靈兩人輕輕訴說了起來。

  “此番寡人所以西巡河西秦東兩地,其一是為了巡查地方、安定人心,這其二嘛……”

  話語說到這里停止,帶著幾分鄭重的雙眼看向了面前的兩人,就聽魏罃繼續說道:“也是為了你們兩人掃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麻煩!”

  幾乎就是在魏罃說出兩個字的時候,公孫鞅與孫伯靈再次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神情之中也是多了幾分了然。

  目光注視著兩人臉上的神情變化,見此情景的魏罃直接說道:“想必你們心中也已經猜到了一些。”

  “事實上整個魏國朝堂并不是表面之上看起來的那般和諧,在風平浪靜的表面之下隱藏著的卻是各種勢力的明爭暗斗。”

  “你們此番針對櫟陽世族的動作,在朝中自然難免引起其中某些人或勢力的不滿。”

  魏罃看著自己說完之后,臉上生出了幾分凝重的公孫鞅、孫伯靈二人,嘴角卻是越發鄭重了。

  “放心吧,魏國朝堂寡人這個魏侯還是說了算的。”

  “有寡人在,絕對不會讓他們對你們的任何圖謀得逞的,畢竟……”

  說話之間看了看公孫鞅,又看了看孫伯靈,魏罃緩緩說道:“你們都是寡人看好的人。”

  魏罃的這一句話說完之后,公孫鞅、孫伯靈第三次互相對視,這一次一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溫暖出現在了兩人的心中。

  “臣公孫鞅(孫伯靈),多謝君上信重。”

  “好了,好了,此處只有你我君臣三人,不必如此拘禮,都快快起來吧。”

  一邊在嘴上不斷安撫一邊上前將兩人扶起,魏罃臉上帶著笑容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了幾次。

  “鞅師弟。”

  耳畔響起魏罃這突然拉近兩人關系的稱呼,公孫鞅當即便要躬身一禮,只不過還未等他有所動作,一道力量卻是將他攔了下來。

  “還記得數月之前,你和我在老師府邸的那一次交談嗎?”

  “當然記得。”腦海之中回憶著那時那刻的那一幕幕,公孫鞅只覺得心中的那股暖意卻是更重了幾分,“君上知遇之恩,公孫鞅沒齒難忘。”

  “不必如此。”

  臉上一絲溫和的笑容,魏罃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很優秀,可是在經歷了櫟陽數月之后,我自覺卻是低估了現在的你。”

  “授田對于你來說僅僅是第一步,櫟陽對于你來說也絕對只是起點,所以……”

  “去好好施展你的才華吧。寡人治下的魏國或許不大,但是卻足夠你展現自己的才能。”

  魏罃的目光與公孫鞅在此刻連成一線,就聽魏罃帶著濃濃的期許說道:“寡人希望不久之后,能夠在魏國安邑的朝堂之上看到你的身影。”

  “公孫鞅絕不會辜負君上的信重。”

  聲音落下之后,公孫鞅再次向著魏罃躬身一拜,這一次卻是無比鄭重。

  等待了片刻輕輕將他扶起身來,魏罃的目光移轉,來到了在場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先生,可還記得那日宮室之中你我相見之時?”

  “臣自然不會忘記。”想到在那間大殿之中和魏罃所說的每一句話語,孫伯靈沉聲說道:“君上信重之情,孫伯靈始終銘記在心。”

  “先生同樣不必如此。”

  “在我看來以軍略而論,天下之間能夠比得上先生的寥寥無幾。”

  “單單那日所提出的對秦方略,就足以包括我在內的天下人對先生心存敬服。”

  “我知道要想將那一切變為現實,恐怕非數年苦功無法完成;但是我想只要先生在河西、秦東一日,那天總會到來。”

  說完這一番話語之后,魏罃直接向著孫伯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而見此情景的孫伯靈同樣也是伸出了右手。

  “臣愿竭盡全力,讓那天盡早來到。”

  “我期待著那天。”

  就在魏罃與孫伯靈兩人的右手緊緊相握,又有一只右手放了上來。

  “君上、伯靈兄,鞅也愿意盡幾分微薄之力。”

  秦東大地、櫟陽城頭,未來的一切在那三只緊緊握住的右手以及三人的笑容之中緩緩發生著偏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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