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拉大車呢？”
“王大校，你不覺得吉翔的手術做的有點意思么。”墨教授問道。
說到手術，王大校臉上的笑容收斂，滿滿嚴肅。
“他的手術做的比我好。”王大校壓低了聲音給吉翔的手術一個極高的評價。
墨教授沒有詫異，而是深有同感的點頭。
接下來的話誰都沒說，他們心里的疑問是一模一樣的——一個規培生怎么可能把手術做到這種程度！
這特么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兒么？
規培的全稱是住院醫生規范化培訓，就吉翔這水平，誰培訓誰？！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乎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的縫合器下皮包環切手術，但吉翔就是硬生生在這種普通的小手術上拉開了和附二院帶組教授之間的技術差距。
疑問放在術后聊，現在要做的是手術。
只是兩人本來準備今天要教吉翔做縫合器下的皮包環切術，但卻教無可教。
手術做完，比王大校與墨教授一起上臺配合的時間還要短。
雖然親眼目睹了吉翔做一臺手術就已經有了這種預期，但兩人依舊感覺不可思議。
“老師。”吉翔做完手術，恭敬的微微鞠躬，“技能考試，不會有問題吧。”
“沒事。”
王大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墨教授揮了揮手，“我剛剛又確認了一遍，已經過了，晚上我找鄧朝洪吃飯。”
吉翔客氣了幾句，轉身離開。
“老墨，怎么回事？”
等吉翔走了，王大校才問道。
墨成規把事兒講了一遍，王大校的下巴差點沒脫臼。
兩年前的那件事兒被鄧朝洪看作是自己的經典案例，幾乎每一次吃飯都要拿出來說一說。
所以王大校也知道。
一個莫名其妙血鈉危急值的病情在臨床上屬于疑難雜癥，能不能解決要看技術水平，更看人際關系。
鄧朝洪名校畢業，關鍵時候可以打電話搖人、找親友團，這就是優勢。
不過話說回來，當年把附二院上上下下難的差點用頭撞墻的患者竟然被一個規培生給出了正確的治療方案，這事兒比吉翔熟練的做皮包環切手術都讓人詫異。
如果說皮包環切術是高等數學，那疑難雜癥的診斷就是量子力學，難度上來講根本不在一個位面。
“收拾收拾走人了。”護士一邊麻利的打掃著門診手術室，一邊催促道，“你們倆，還好意思說什么皮包王子。從前信了你們糟老頭子的話，今兒看看人家年輕人，那水平，杠杠滴！”
護士一邊說著嘴里一邊發出嘖嘖的聲音。
作為門診手術室護士，大手術沒見過多少，可是皮包環切手術這類小手術卻見過無數。
沒人比吉翔做的更快，所以在吉翔離開后她切換成嘲諷模式開始譏諷兩位臨床帶組的教授。
墨教授和王大校沒反駁，人家說的是真的。
“手術做的好，診斷……診斷這玩意他怎么也這么溜！”王大校屏蔽了護士的譏諷，疑惑問道。
“不知道。”墨教授嘆了口氣，“和家里請個假。”
“晚上找老鄧吃飯？”
“嗯。”墨教授道，“我現在就去找他，小吉醫生的事兒得上心，老鄧幫忙辦事，一起吃頓飯也好。”
這種事兒就值一個電話，隨便說一句就可以，但墨成規如此正式，王大校也不詫異，而是慎重說道，“老墨，我怎么覺得要把這孩子拉到咱們組有點……有點……”
“先拉過來看。”墨教授道，“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說完，他沉默了幾秒鐘，由衷說道，“什么是天賦異稟？這就是！”
但他們的困擾也在于此。
墨教授和王大校想找個身強力壯的小家伙去拉鉤、做一些邊角料的小活。
如果吉翔能對手術有一定的理解那是最好的，能更快入門。
可是！
吉翔太能干了，出乎意料的能干，這件事困擾著兩人。
按說這孩子倒是身也強、力也壯，可他的能力超出兩人的掌控。
不僅僅是手術，也不僅僅是診斷，連術前、術中的那些聽起來是騷話，其實卻是安撫患者的東西吉翔都極快的掌握并且推陳出新。
“老墨，到底啥是小馬拉大車？”王大校問道。
墨教授搖頭苦笑。
號稱最污的泌尿外科的兩桿老槍竟然被一個規培生給難住，這特么說出去誰信！
那句話肯定有深意，當時患者和吉翔的眼神交流說明了一切。
這世界是年輕人的，自己真的老了，王大校和墨教授心里同時泛起這么一個念頭。
開車都特么有代溝！
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里恨恨的罵了一句。
……
……
墨教授找到鄧朝洪的時候，他剛剛離開考場。
雖然是走個過場，但鄧朝洪面子上卻極其嚴肅，沒有讓技能考試流于表面。
“老鄧，小吉同學的技能你給了多少分。”墨教授問道。
鄧朝洪不經意的用眼角掃了一下其他同學，墨教授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老鄧我跟你講，吉翔……小吉同學的手術做的是真好，完全沒必要。”
“那也得走流程，你們啊。”鄧朝洪搖了搖頭。
“這不是怕你這個老古董不干么。”墨教授搓著手嘿嘿笑道，“給過了，給過了，分數高低無所謂，只要能規培就行。”
“他是你什么人？”鄧朝洪問道。
“不是什么人。”墨教授拉著鄧朝洪離開，站在機關樓的側面，面對著停車場摸出九五之尊遞給鄧朝洪一根。
“穿著白服呢。”鄧朝洪搖頭。
“你就是太正經，假正經。”墨教授知道鄧朝洪的脾氣，自顧自的點了根煙，“趙院長家的小子來規培，科教處提前打了個招呼，讓孩子上臺感受一下。”
“哦。”
“總不能只讓他一個人上臺吧，所以王大校第二臺隨便叫了個學生，走走流程。”
鄧朝洪一挑眉，“就是小吉同學？”
“嗯。”墨成規道，“那天做的是手切，小吉同學的手術已經成型了，你說說，遇到這種人我們能不心動？”
“已經成型？一個預備役規培生？我不信。”鄧朝洪搖頭。
“別說是你，我也不信。”墨成規道，“今兒做縫合器下皮包環切手術。這么跟你說吧，小吉同學的手術把我和王大校都嚇了一跳。”
“怎么？”
“手術做的又穩又快，比我……年輕的時候強。”
說到這里，墨成規的腦海里涌入一片紛亂復雜的信息，什么小馬拉大車，什么有花堪折直須折。
正聊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一米八八的吉翔屬于鶴立雞群的那種，遠遠就能看見。
墨教授招了招手，吉翔一溜小跑的過來，他的態度讓墨教授很滿意，鄧朝洪好奇的看著這個似乎渾身發光的少年郎。
“墨教授。”
“你怎么才走？”
“做完手術遇到了一個同學。”吉翔面不改色的胡說八道，“聊了好久。”
“快回去吧。”墨教授道，“明天來科里面報道。”
“泌尿外科？”
“嗯，我和科教處打招呼，再和主任說一聲，你第一個輪轉的科室就是泌外。”
“你開車來的？”鄧朝洪忽然問道。
“騎車。”吉翔撓了撓頭。
鄧朝洪雙眉蹙緊，盯著吉翔和他單手拎起來的那輛花花綠綠的自行車。
車子看著太花哨，雖然那些蝴蝶栩栩如生，但不符合鄧朝洪等人的審美。
“老師。”吉翔被鄧朝洪盯的有些不自在。
“那是你的車？”鄧朝洪溫和笑了笑，“現在社會治安雖然好，但也要小心別丟了。”
“嗯。”吉翔點頭。
“這車是碳纖維的吧。”墨成規打量了一下，見車身上印著很多各式各樣的蝴蝶，著實怪異。
“嗯。”
“這臺自行車不便宜吧，多少錢？”
“不知道，我媽的朋友送給我的。”吉翔回答道。
鄧朝洪的態度忽然溫和了起來，他笑吟吟的問道，“小吉同學，我聽墨教授說了，你手術做的不錯。”
“略懂一點。”吉翔道。
“骨科有興趣么？”
墨教授一怔，鄧朝洪前后態度轉化如此之大，甚至有些生硬，讓他措手不及。
連鄧朝洪都要來搶人么？
“我輪轉到骨科，還請鄧教授多指點。”吉翔不卑不亢的說道。
“回家休息吧。”鄧朝洪笑道。
看著吉翔輕快的騎著單車離開的身影，墨教授感覺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滿身精力的時候。
“老墨，估計你留不下他。”鄧朝洪輕聲說道。
“我知道吉翔家好像挺有錢的。”
“不只是有錢，他要是開個寶馬奔馳，也就那么回事。那種大路貨，能值多少錢，那些個撈女都看不上。”鄧朝洪嘆了口氣，“我一個朋友家的孩子喜歡玩自行車，我多少了解點。”
“再貴還不是自行車。”
“嘿。”鄧朝洪笑了笑，“好點的自行車不比普通轎車便宜，吉翔這個一只手能拎起來，毫不費力的……估計怎么也得四五十萬吧。”
“！！！”
墨成規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他怔了下，連連擺手。
“不可能，四五十萬買臺自行車，還就那么大咧咧的扔在外面，這不是開玩笑么。”
鄧朝洪鄧教授側頭想了想，覺得墨教授說的似乎也有點道理。要是那么貴的東西，應該不會隨手扔在共享單車旁。
可這種碳纖維的自行車怎么也2000-3000起步，尋常人家丟了的話得心疼幾天。
這孩子，真是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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