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你說什么？段瀾亭！我神功大成，化身千百。動念之間，融于天地。
且不說武道戰力如何，只是在身法逃遁上，古往今來又有誰能追得上我？捉得住我？
如此修為境界，明明白白，真實不虛，你竟說我被哄騙了？”
半人半兔老者數百道身影的數百個面孔，全都怒意勃發。數百張嘴巴，更是一齊發聲大叫。
“有物渾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何患之有……
段瀾亭，你既與謝煙大人相識，這等天地至理，無上高論，他可曾說與你聽？”
半人半兔老者實在無法忍受段瀾亭那充滿憐憫與譏誚的神情，終于將自己當年所聽聞的，一股腦兒全都背誦出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何患之有……”
“及吾無身，吾何患之有？”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本座，笑死本座了……”
段瀾亭的神色，起先還如半人半兔老者所期待的那樣，似要變得凝重起來。
誰料下一刻，段瀾亭忽然雙手捧腹，毫無大能形象地笑得前仰后合。
若非其圣意軀體已然稀薄到吹彈可散，這一下怕連眼淚都要笑將出來。
“你這妖靈，原來就是聽信了謝煙那廝的這番盅惑。于是乎，便自創神功，要將自己本來的肉身給生生拋棄，只留下一團神魂精魄，如此便是你自以為的無身而無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難道我領悟的不對？”
半人半兔老者沉下臉來：“我所創的斬衣三躍，正是視自己的肉身為衣物。將之斬個干凈，神魂精魄便可不假外求，自成軀體，重獲新生。
千余年來，我已自斬過兩次。在去除了九成九的肉身束縛后，我的魂魄之力果然為之不斷暴漲，遠遠超越了我無盡歲月的修煉所得。
由此也足見這門功法勢猛效宏，威能無量，
只是那最后一斬，關乎到肉身與魂魄的完全分離。
我唯恐力有不逮，未能讓最后那點魂魄印記從肉身之內徹底跳出，乃至前功盡棄。故而遲遲不敢動手。
今日好巧不巧，遇上了你這等戰力滔天的外界大能。于是我靈機一動，不辭兇險而借你之力，才終于得償所愿。
現在，我這新生軀體的玄妙之能，你也是親眼所見，為何還說我被謝煙大人給哄騙了？”
半人半兔老者惱怒之余又難掩得意地看著段瀾亭。
任憑對方如何口燦蓮花，顛倒黑白。自己現在神功大成而身融天地的本事實實在在，沒有半分虛假。
“不錯。若僅以玄妙而論，你如今這軀體當真算得本座所見天材地寶之中，最為神奇靈異者。”
段瀾亭點頭道：“別說本座當下殘存的這點圣意，就算本座本體親至，只憑自身的修為境界，的確也是追不上你，捉不住你。”
“天材地寶？你、你竟把我當成天材地寶？段瀾亭！你我各為一界大能。縱然仇怨難解，要打生打死。亦須自重身份，為何這般侮辱于我！你、你什么意思！”
半人半兔老者頭頂之上，一叢仿若草木根須般的毛發，都被氣得根根直豎起來。
“哈哈哈哈，小小妖靈，著實蠢笨得可憐。到了現在，還不知自己究竟身為何物。
本座先前還在奇怪，謝煙那廝再怎樣無聊不堪，終究也是巔峰大能，一代圣祖。卻又怎愿自降身份，與你這等困居異界的卑賤生靈耍弄手段。
現在看來，他定也是洞察到你的神魂精魄天生丑陋骯臟，邪惡深藏。若不徹底蛻去肉身，便是一般的祖境大能，都難以徹察你魂魄深處的那些污祟念頭。
而你被他哄騙得自斬軀體之后，不但原形畢露，更在那番盅惑之言的循循誘導下，將自己生生修煉成了最適宜于我人族武者服食的天材地寶模樣。
嘖！嘖！嘖！
本座看你如今以神魂精魄所凝的這副軀體，幾乎都不遜色于上古蒼梧山上一些先天精氣所萃生的通靈圣藥了。
謝煙那廝，實在好手段。難怪當年的神魔陣營公認他為人族之中卑鄙第一，無恥第一，陰險第一，奸詐第一。
果然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呀……”
段瀾亭笑不可支，嘖嘖稱嘆著。
半人半兔老者原本還洋洋得意的神情，這時卻凝固在臉上。它從無盡歲月存活至今，自非愚蠢癡頑之輩。
就算再不愿相信段瀾亭的這些言語，可稍一回思當年，便果然覺得疑竇頗多。
只是當年所聞的那番道理太過高妙。縱然今日神功大成，玄妙加身。再去咀嚼那些真言奧理，仍覺高山仰止，意蘊無窮。
“段瀾亭，你圣意將散，卻還想用這等小伎倆來挑拔是非，亂我心境。
別說謝煙大人清者自清，豈是你可以隨意抹黑。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如今的軀體真的堪稱天材地寶，最適宜你等人類武者服食進補。
但以我的逃遁之能，天地之間，去留隨意。又有何人能捉得住我？吃得了我？
現在，我便要于你面前從容離去，你又能奈我何？”
半人半兔老者目光怨毒地盯著段瀾亭。它雖活得悠久，但論心境修養，卻遠遠及不上擅用種種玄功秘法砥礪自心的人族強者。
此刻它心已微亂，自知再任由段瀾亭胡說八道下去，于將來修為精進大是不利。
當下打定主意，在對方這抹殘存圣意未散之前，還是先遠遠避開為好。
憤恨跺足，半人半兔老者數百個身影同時晃了一晃，然后全都消失不見了。
“跑了？”
“哈哈哈，瑤兒，慶忌，看本座給你們念一句專用來捉捕天材地寶的無上真言。”
段瀾亭意態悠閑地抖了抖衣袖。
“專用來捉捕天材地寶的無上真言？”
慶忌眼見半人半兔老者早都跑得沒影了，還去哪里捉捕。況且就算對方不逃，以其身融天地的可怕手段，也著實想不出如何能將之擒獲。
段瑤面頰輕輕貼在慶忌胸膛，微笑道：“始祖爺爺神威蓋世，老妖怪怎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去。”
段瀾亭搖頭道：“捉捕這等已身化靈藥的先天精怪，何須甚么神威。
你二人都聽好了。只要如本座這般語正腔圓地大聲念頌兩字，便是絲毫不通武道的世俗凡人，也照樣可以將之捉住。”
說話間，段瀾亭強忍笑意地對著先前半人半兔老者數百身影齊齊消失的那一片所在，拍腿大叫道：“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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