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進來,霓裳和叢媚便自覺地退下了。外頭到處都是將士們的腳步聲,還有陣陣冷風順著門簾掠了進來,這一下凍得宋明珂的腿都打了個顫。
但是宋明珂沒有聲張,她只是用衣衫把自己的腿給蓋住了。
宋明珂道:“你們商量好了?”
“嗯。”
沈承聿干脆搬了一只木箱子來,坐在了宋明珂的對面,他伸出手,握住了妻子柔軟的玉手,再翻開她的手掌一看,上頭布滿了紅紅紫紫的痕跡,短短幾天,她的手心就滿是水泡,一看就是被韁繩磨的。
沈承聿看著她的手心,半天都沒說話。
宋明珂縮起了手心,道:“我沒事兒,看著可怕,不疼的。”
沈承聿垂著眼皮,像是委屈的孩子一樣,似乎是在自責。
“沈承聿。”
宋明珂伸出手,用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叫他直視著自己。他抬起頭的時候,宋明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撞進了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頭,讓人甘愿淪陷。
宋明珂道:“不要這樣,我不想讓你心疼我。”
沈承聿倒是悶悶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疼你,誰疼你?”
宋明珂笑了一下道:“這是在軍中,那么多的將士,每天都在受傷,比起我來,我這又算得了什么?”
沈承聿憋了半天。
最后他道了一句:“珂珂,你長大了。”
宋明珂拔了一根他的胡子,道:“不要像我爹一樣。”
“對了。”
宋明珂道:“阿媚剛剛告訴我,大宣的鐵浮屠這一次也來了,而且,公孫鳴好像要有什么動作,已經遣了一部分鐵浮屠離開了雪域。”
沈承聿卻好像并不意外一樣。
他捂了一下下巴,發現沒血,這才道:“我知道了。”
宋明珂知道,沈承聿既然這樣說了,他心中就一定是有數的,于是心中的石頭也就暫時放了下來。
這時,林冬的聲音就在外頭響起來了:“大人,您要的東西來了。”
沈承聿應了一下。
宋明珂好奇地看著沈承聿出去了一趟,然后他端著一只小碗走了進來。看起來,他手上的小瓷碗也怪粗糙的,上頭的紋路也不精致。但這也是沈承聿能找到的最好的小碗了。
沈承聿再次坐了下來,宋明珂就看見這是一碗甜羹。
只不過,和宮中的甜羹不一樣,宮中的湯羹,黍米都要仔細地碾碎,熬煮到了時辰,而后還要經過一道道工序才能端上貴人們的桌上。
這碗甜羹,里頭只漂著幾顆玉米和棗子,聞著倒是還挺香。
宋明珂眨了眨眼。
“聽說你難受,”沈承聿端著小碗道,“我叫他們給你做的。”
宋明珂道了一聲多謝。
沈承聿知道宋明珂的手不方便,便拿起羹匙,把這一小碗甜羹給她喂了下去。宋明珂乖乖地全都用完了,瞧著倒是十分饜足。
沈承聿沒忍住,用手指撓了撓她的下巴。
“饞貓。”
宋明珂瞪他:“皮緊了?”
沈承聿低低笑了一下。
“好了,”沈承聿道,“既然你說鐵浮屠已經走了,那事情就好辦了,我去找老孫他們說說,你早些歇下。別等我。”
宋明珂道了一聲好。
沈承聿起身,轉過頭,瞥到了放在一邊的褲子。只不過,他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夫妻二人,誰都沒有提宋明珂腿上的傷。
因為他們都知道,到了這里,這些傷痛都只是開始,與其緬懷這些可以忽略的疼痛,不如早些舔舐傷口,繼續向前。
沈承聿走了出去之后,宋明珂覺得身上的傷也好了許多。
很奇怪,這里明明是軍營,到處都是雜亂的聲音,但是宋明珂就是覺得,在這里總是能靜下心來,而且自己的神情也會格外集中。
霓裳再走進來的時候,宋明珂正坐在箱子上頭打坐。
霓裳奇怪道:“你這是做什么?”
宋明珂簡短地回答她:“突破。”
霓裳覺得很是奇怪,她道:“你不是早就突破了?”
宋明珂搖了搖頭。
說起來,她小的時候就練武不用功,師父教習的時候,左一次走神右一次溜號,沒少受到訓斥,但是奈何就算是師父也得承認,她的天賦很不錯,在現在這個年紀,她所學的這一門功法,幾乎就要被宋明珂給參透了。
那也只是幾乎而已。
習武的都知道,越往上,想要進益就越難。有時候那一毫厘的差距,在別人看來可能沒什么,但是在習武之人自己看來,那就是很難跨過去的鴻溝。
宋明珂現在就站在這一條鴻溝前,一籌莫展。
霓裳道:“種下什么因就能結下什么果啊,叫你從前不好好練武,現在知道打不過你的夫君,著急了吧。”
宋明珂無語。
誰要和那種怪物比啊。
半晌,宋明珂放下了腿,嘆了口氣。
霓裳坐著,手里頭還拿著一顆蘋果。
她把蘋果分開了,把大的那一半給了宋明珂,道:“怎么?不行?”
宋明珂咬了一口蘋果,果肉上頭就留下了一排整齊的月牙。
“不行。”
“會不會是地方不行啊?”
霓裳指了指外頭,道:“外頭成天又是操練又是演武的,那些個神經病驃騎營更是天天都要打架,連我這個閑人都要被吵死了,你練武肯定不行吧。”
“不是這個原因。”
宋明珂搖頭道:“師父說過,心武合一,就算處于鬧市,突破自有章法。”
“你師父誰啊,說話這么神神叨叨。”
宋明珂幽幽道:“綠菡萏。”
霓裳咳嗽了一下。
她道:“那個老妖婆?”
宋明珂指正了她道:“霓裳,如果認真對比一下,你更像是那個老妖婆。”
“行,你了不起,你清高,我這就和陸子晚說,這贈香閣愛誰待誰待去。”
宋明珂道:“坐下,本宮叫你走了?”
霓裳瞪著她。
半晌,她又不情不愿地坐下了,沒別的,誰叫人家又是長公主,又是飛花衛指揮使來著。
“或許是缺少機緣罷了。”宋明珂喃喃道。
霓裳道:“聽你們這些高手說話就神神叨叨的,什么機緣呀什么巧合呀,都聽不懂的。”
宋明珂道:“所以你連小夏都打不過。”
霓裳:“我真的生氣了。”
宋明珂就不逗她了。
可是機緣,到底什么時候會出現?
宋明珂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一次,她從京城出來,一定會突破,但是遲遲都碰不到那個讓她突破的機緣。
宋明珂托著下巴,想起了綠菡萏和她說過的話。
“珂兒,世間一切法門,都逃不過七情六欲,拋開情欲的人,修的是仙,而不是武。”
“心中所念,心中所想。”
“只此一點,琢磨于心。突破自身自然不在話下。”
所念所想。
從前她的所念所想,是皇兄,是飛花衛,是大淵。
現在呢?
宋明珂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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