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芬一邊哭喊著，一邊讓何慧教育他的兒子，可是何慧依舊在旁邊默不作聲。
陸林山本來就是心寒不已，見兒子為自己這幾十年出氣，更不可能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之間天空炸雷滾滾，烏云密布，看樣子可能要下雨，而且是暴雨。
也就是說縣城的天氣預報預報的不準確，變天可能會提前來。
下雨的確適合秧苗生長，但是下雨并不適合插秧，畢竟人在雨中，工作效率都會降低很多，秧苗插不好，也容易浮起來。
而且初夏時分，一場大雨通常意味著后面將會是艷陽天，溫度也會提高幾度。
這一下王素芬著急了，也沒有時間和陸山河一筆一筆的算到底誰對誰錯，趕緊指揮兩個兒子和兒媳去山上的坡地插秧。
就像陸山河說的那樣，要是再不抓緊時間去插秧，秋天可真的只有喝西北風，收不到糧食不說，公社到時候了讓上交糧食，恐怕連一顆糧食都交不上。
何大勇何大志二位兄弟平時是玩慣了，打牌喝酒吹牛逼都行，讓他們干農活肯定不行。
要不是陸林山在家里面頂著，這二位兄弟早就喝西北風了。
現在陸林山生病，陸山河根本就不給他們面子，王素芬也只有催促他們。
“可是媽，這都這么晚，我們還有好幾畝地，就算是插到天亮也插不完呀。”何大勇找一堆借口，其實就是不想干活。
別看現在是80年代，在農村皮鞋都是稀罕物，但是何大勇不知道從哪里撿了一雙皮鞋。
每天要么用豬油，要么用菜籽油，把皮鞋擦的敞亮，而且還穿著不冷不熱的西裝褲和一件立領短袖。
看著就不像是農民，反而更像是某個小縣城的哪個領導。
何大勇最大的愛好就是端著茶杯，到大隊口子上去吹牛逼。
吹牛逼的話題，永遠都離不開自己的兒子。
一般都是兒子在念大學（其實是高中專），城市的生活怎樣怎樣，兒子的同學又是某個大領導的后代等等。
還別說，因為這個年代的農村人基本上都沒有進過城，更沒有進過大城市，所以聽何大勇擺龍門陣津津有味。
何大勇非常在乎自己的形象，讓他不把皮鞋脫了，到水田里面去插秧，這可怎么行！
“咱們明天再說吧！”何大勇就是懶，不想下田。
何大勇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是認為何慧和陸林山會不斷地妥協，明天依舊會幫忙插秧。
而何慧則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今天何方民和王素芬用如此惡毒的語言辱罵陸林山的時候，何慧對這個家就已經徹底死心了。
這讓何慧覺得不值得，自己和陸林山在家里面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但是到頭來，換取的是理所應當和不斷的辱罵，沒有任何的親情。
陸山河今天下午的話，讓何慧徹底的清醒，或許真的是給分家了。
見大兒子喊不動，王素芬又著急的去叫二兒子何大志。
何大志因為是王素芬最小的兒子，王素芬和何方民愛他愛得不得了。
所謂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就是這個道理。
就是在60年代的困難時期，王是素芬寧愿自己餓肚子，吃樹皮和野菜，也要把家里面唯一的糧食留給何大志。
所以何大志長得白白凈凈又高又壯，和比較瘦弱的何大勇以及何慧完全不同。
別看何大志也是農民，可是何大志從小根本就沒有受過多大的苦，連農活都少干。
讓他去插秧，他甚至連秧苗的間距是多少都搞不懂。
何大志趕緊拒絕說道：“媽的，天都黑了，而且看著要下雨，這么晚你去干活，小心摔著，明天再說吧，這插秧早插晚插都一樣。”
聽了何大志這話，王素芬差點噴出血來。
什么叫做早插晚插都一樣？
明明就要變天了，今明兩天如果不把秧苗給擦完，那何家的地，一直到9月可是徹底的荒廢了。
水田要想在后面補種蔬菜或者是玉米是肯定不可能的。
要么插秧種植水稻，要么就只有荒廢在那里。
陸山河聽到二舅這話，覺得又可憐又可笑。
果然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二舅居然連插秧的時間都搞不明白。
陸山河就是要看看，何家家離了陸林山，這幾兄弟的日子到底好不好過。
王素芬見大兒子喊不動，小兒子喊不動，女兒女婿就更別說。
一邊哭天嗆地說的自己命苦，一邊趕緊扛著鋤頭，讓驢車拉著秧苗到坡地去插秧。
王素芬本來想去拿陸山河的插秧神器的，一方面是折不下自己的面子，另一方面只是這個東西拿起來她也不知道該怎么用，結果哭得更厲害。
何方民是經歷過舊時代的，舊時代地主收糧，交不上要挨打!
雖然現在是新時代了，他也很清楚，秋收的時候如果交不上糧，那可真的要了老命。
何方民也趕緊趕著驢車和王素芬一起去坡地了。
何大勇雖然的確不想種地，但是看著兩位老父親老母親都上去了，也不好意思在家里面呆著。
他也趕緊跟了上去。
看著李海燕居然還在門口嗑著瓜子，何大勇氣不打一處來。
一巴掌就將李海燕手中的瓜子拍倒在地上說道：“嗑嗑嗑！一天到晚就知道磕！”
“趕緊收拾東西去插秧！”
見丈夫發火了，李海燕也不敢怠慢，灰溜溜的扛著鋤頭也跟著上去。
何大勇又招呼了何大志，大哥說的話，何大志也不敢不聽，也拖著張芬去幫忙了。
這一次，陸林山沒有心軟，他就坐在門檻上，看著坐著離開的背影。
何慧猶豫了一會兒，本來想上去幫忙的，可是又想著丈夫受了這么多的委屈，她自己這個女兒也從來沒有被父母當做女兒，只是在不斷的流淚。
陸山河才沒管那么多，繼續在床上呼呼大睡。
就算是坡地上面上了6個人工，還有好幾畝地，兩天時間是絕對插不完的。
果不其然，在坡地上還沒有干上活，6個人就開始罵了起來。
王素芬責怪何方民插秧的速度太慢，“何方民，你狗日是吃飽的牛肚子——草包啊！讓你把秧苗給我遞過，你狗日的怎么在田埂上抽起了旱煙！”
何方民也是欲哭無淚，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以前家里面的農活，特別是重活和粗活都是陸林山在做，現在突然讓他來插秧，這不是要老命嗎？
李海燕和何大勇也吵作了一團。
平時你讓陸林山干活，大家都認為插秧多簡單的一件事。
可是李海燕插的秧，要么是歪歪斜斜并在一起，要么根本就沒有插下去，水一浸泡又扶了起來。
“你這個瓜婆娘！嗑瓜子能夠嗑出長城來，讓你插個秧怎么跟畫蚯蚓似的！”
“何大勇，你特么的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杵在田坎上干什么下來呀！”
何大勇看了看自己腳上的皮鞋，厚顏無恥的說道：“我哪兒是干這種活的人！”
話音剛落，天空忽然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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