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快來人啊.....！”
聽到那滿是驚慌的尖叫聲，田向南連忙撐著鐵鍬從坑里跳了出來。
可是等跳出來后才發現，出亂子的好像并不是他們所在的四小隊，而是就在他們一側，同樣正進行著開荒任務的三小隊。
眼看著那邊的隊長呵斥了幾名被嚇得尖叫的女知青，隨后一群人都圍在了那里。
“過去看看......”
就在這時，中年人帶著幾名村民也向著那邊快步趕了過去。
“出啥事了.....？”
林思成站在坑里，視線被齊膝深的荒草擋住了，便開口問田向南。
“我也不知道，咱跟過去瞅瞅。”
田向南說著，一把將林思成從坑里拉了上來，兩人跟著幾位生產隊員一起趕向了事發處。
等來到近前才發現，出事的地點同樣是在一個挖了坑的樹旁，三小隊的人正圍在一起，被那位小隊長呵斥了幾聲才逐漸散開。
田向男兩人跟著擠到了人群里，還沒等看清楚什么事情呢，首先從前面人的腿縫里看到了地上那一片殷紅的血跡。
“張老三，啥情況.....？”
田向南這邊的黑臉中年人來到近前，對著小隊長問了一句。
“祥子哥啊.......”
小隊長回頭看了一眼，臉上分明帶著滿滿的愁苦。
“干活的時候鍬頭掉了，你說咋就這么寸，落一個知青腳上了。”
田向南在一旁聽得咧了咧嘴，雖然沒看到實際情況，但也對那位受傷的知青表示默哀。
農村用的鐵鍬都是那種半寸厚的生鐵片，磨的锃光發亮的，一鐵鍬下去能把胳膊粗的樹根都給鏟斷，更別說是落在人身上了。
中年人聞言嘴里嘖的一聲，也是一臉的惋惜。
“傷的咋樣？讓人去找老瘸子沒有......？”
“去了.......”
小隊長推開圍在面前的幾個人，終于露出了里面的場景。
就見一個知青面色蒼白的躺坐在那里，旁邊還有幾個一臉不知所措的知青扶著他。
躺著那個知青左腿被一個土塊墊著，褲腿也被挽了起來，殷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腳后跟滴滴嗒嗒的往下淌。
“先止血呀，你們幾個還愣著干啥啊？”
小隊長見狀臉色一黑，直接出聲呵斥道。
隨后他連忙蹲下來，按住那個知青的腳，去查看傷口。
一看之下，圍觀的眾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更有兩個女孩又被嚇得尖叫了一聲。
就見男孩的腳后跟處，凸起的那一塊肉幾乎被整個削平了下來，只剩下一層厚皮還連在上面。
那巨大的傷口處，血淋淋的肌肉組織與白色軟骨徹底暴露在空氣中，看的人心頭發涼。
“咋？咋弄成這樣......？”
小隊長的聲音都有些哆嗦了，又輕輕的放下知青的腳，生怕自己的動作過大，而把那一塊肉給震下來一樣。
隨后，小隊長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面色急切的道。
“你們知青群里面，有沒有誰會兩下子的，先幫他包一下，就算保不住腿，也得先保住他的命啊。”
聽到小隊長的話，田向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家伙會說人話不？聽他這意思，好像對方的腿鐵定保不住了一樣。
果然，聽了他的話，躺在地上的那名知青面色更加蒼白，更是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連帶著身旁的幾名知青，還有旁邊圍觀的女知青都忍不住掉下淚來，場面一時間變得更加悲戚。
就在這時，田向南忽然察覺到自己身旁的林思成有些異動，連忙輕輕跨出半步，攔在他面前。
林思成轉頭看向他。
田向南伸手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面色也有些糾結。
“老林，你能處理好這種傷口嗎？如果沒把握的話，就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聽到田向南的低語，林思成的面色微微變化，猶豫了一下，最后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來.......”
就在這時，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兩人驚訝的轉過頭，就見林思雅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過來，直接蹲在了受傷的那名知青身旁，還不忘跟旁邊的三小隊隊長說了一句。
“我以前在醫院實習過幾天，可以先幫他處理一下傷口。”
“誒誒誒，有啥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
見到有人站出來小隊長仿佛見到了救星，當下不停的點頭，一臉緊張的看著林思雅的動作。
“額......”
見到突然站出來的女孩，田向南與林思成面面相覷，似乎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自嘲。
“咳咳，那啥，你妹的水平咋樣？”
田向南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
林思成點了點頭。
“小雅性子靜，從小就喜歡跟在外公身邊看那些醫書啥的，放假的時候也確實跟我母親在醫院實習過一段時間。”
“單論醫術的話，肯定比我強上許多......”
“大隊長來了.......”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人群中有人叫了一聲，隨后向兩邊分開，一位老人快步走了進來。
老叔原本是想到南坡這邊看看開荒情況的，結果還沒出村，就碰到回去找老瘸子的人，聽到這邊出事了，連忙趕了過來。
“人傷的咋樣了.....？”
老叔一進來就連忙問道。
旁邊的三隊長還沒等回答，就聽林思雅對他招呼了一聲。
“你幫我找點水來，最好是咱們自己帶的茶水，燒開過的那種......”
小隊長一愣，連忙解下了腰間的水壺遞了過去。
“我這就是，在家燒開過的。”
林思雅接過去，擰開瓶蓋，一只手握在那名知青的腳底板，將她的腳后跟側翻過來。
“來個人幫我按住他。”
“誒，誒.......”
小隊長應了一聲，也顧不得和老叔說話了，連忙蹲下來幫忙按住那只腳。
林思雅一只手拿著水壺，另一只手捏住了那一大塊被鏟下來的肉，然后用水沖洗起來。
這一幅場景，再次看的周圍人不停的抽冷氣。
正常情況下，普通人看到這種傷口，肯定會生出畏懼惡心的心理。
可此時的林思雅卻是一臉平靜，臉上少了一絲往日的溫婉，卻莫名多了一絲自信與果斷。
將傷口仔細的沖洗了兩遍之后，林思雅并沒有立刻將傷口閉合，反而是湊近了腦袋又仔細觀察了一番。
看過之后，林思雅這才將那塊肉慢慢對齊的貼合到傷口上。
“有沒有干凈的布條？”
她又回頭問了一句。
周圍人卻沒人吭聲。
老叔見狀上前，伸手解開了棉衣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的襯衫，伸手抓住衣服就準備撕。
“用我的衣服吧......”
“可別.......”
林思雅見狀連忙擺手。
“不行，你身上穿的衣服怎么行？他這傷口這么大，肯定會感染的......”
“這有啥？我們以前不都是這么干的.......”
老叔聞言不在乎的說了一句，伸手還想撕衣服。
“別......”
“老瘸子來了......”
林思雅還想再勸的時候，就見擁擠的人群向兩旁分開，一個拐著腳的老頭氣喘吁吁的擠了進來，身上還背著一個小藥箱。
“藥箱里有紗布嗎？”
林思雅眼睛一亮，連忙問了一句。
“有，有.......”
老瘸子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呢，身上的藥箱已經被老叔一把擼了過去。
老人三兩下打開藥箱，從里面拿出雞蛋大的一團紗布遞了過去。
林思雅伸手，看著老人那黑黢黢的手指，嘴角扯動了一下，不過也沒多說什么。
她先是用紗布將知青受傷的腳后跟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傷口徹底包裹之后，這才停了下來。
此時，她那一雙白嫩的小手上已經沾滿了殷紅的血液。
不過林思雅卻沒有在意這些，而是轉頭看向了剛剛搞清楚狀況的老瘸子。
“老先生，這位知青同志的跟腱和軟骨都已經斷裂，你這邊可以進行縫合嗎？”
老瘸子聞言眨了眨眼。
“啥是跟腱.......？”
“.......”
林思雅張了張嘴，卻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見老瘸子突然又笑著道。
“沒事，不就掉塊肉嗎？我給他隨便縫縫，長好了不就成了......”
他言語中似乎還帶著一絲得意。
“以前村里割稻的時候有人腿上掉了一塊肉，不也是我給縫好的.......”
“額......”
林思雅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想了想，轉頭看向了老叔。
“大隊長，這位知青同志的腳后跟受了傷，很嚴重，如果不想辦法縫合好的話，以后肯定會成為坡子......”
說著，林思雅偷偷瞟了一眼旁邊的老瘸子，只是動作很隱晦，大概也只有她面前的老叔看到了。
老叔的嘴角狠狠的抽動了一下，連忙追問道。
“那你能給弄一下不.....？”
林思雅搖了搖頭。
“我沒那個水平，而且，咱這里也沒有那樣的設備......”
“得趕緊把人送到縣里或者市里的醫院去，等時間耽擱久了，就很難再接好了。”
老叔聞言皺起了眉頭。
隨后，抽出腰帶上的煙袋鍋點燃吸了一口，慢慢轉頭看向了東南方向的大青山。
“那就......有點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