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通過磚頭被加價賣出的這件事情，我倒是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哦？啥想法.....？”
田向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順帶著驅散了一些身上的寒氣，隨口問了一句。
“嘿嘿......”
田慶華嘿笑了一聲，并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將目光掃向了旁邊，正笑著聽他們兩個說話的那兩位主任。
“其實這事還是聽老唐說的，他經常代表單位去南方那邊考察......”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壓低了一些。
“老唐說，東南那邊的幾個省，現在發展勢頭很不錯，尤其是浙江和福州那邊，聽說風氣挺開放的，管的也不太嚴。”
“啥意思？”
田向南似乎聽出了一點苗頭，側頭看了他一眼。
“你想去那邊.....做生意？”
“不不不.......”
田慶華一聽，連忙搖搖頭。
“那邊雖然風氣開放一些，但也沒到光明正大的地步，誰知道哪一天風向又變了，我可不敢去找死。”
這下田向南又有些不懂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那邊發展的勢頭很好，所以對某些方面監管的并不嚴，并不限制很多物資的流出與流入。”
田慶華小聲的解釋道。
田向南聞言翻了個白眼。
“這不還是買賣嗎？”
“這不一樣的......”
似乎一時半會兒有些說不清楚。田慶華急得抓耳撓腮，隨后忽然伸手指向了對面的那位糧食局褚主任。
“就拿老褚來說吧，他是青市糧食局采購主任，負責完成日常采購和倉儲糧儲量指標。”
“但是除了這些工作之外，經過他手里的糧食還是會有一小部分流入市場。”
聽到田慶華拿自己來舉例，并且連老底都給掀出來了，那位褚主任的臉色只是微微一變，隨即便恢復了笑呵呵的神情。
田向南也有些意外的看了旁邊的胖子一眼。
“也就是說，黑市上的糧食，有一部分都是從官方手里放出來的。”
田向南說著，舉起酒杯遙敬了對面的褚主任一杯。
“這是一個很好的舉措，畢竟像前幾年那樣，如果不能從黑市上找補一些，那么即便城市里，也會有很多人的日子很難過。”
聽田向南這么說，那位處主任小眼一瞇，臉上的笑容也更親近了幾分，同樣端起酒杯道。
“向南同志說的不錯，其實這也是上面默許的舉動，都是為了穩定民生嘛。”
田向南笑著點點頭，隨后又看向田慶華。
“你的意思我差不多明白了，就是以官方的身份將物資流通到外面。”
“可是這種事情，我相信有很多人和很多單位自己都在做，你現在想摻和進去，你能得到什么？”
“或者說，你想從這種工作中得到什么？”
田慶華嘿嘿一笑，對田向南倒是沒有絲毫要隱瞞的意思。
“你知道上回從你們那里拉的那些磚頭，給城建局那邊賺了多少錢嗎？”
他笑著豎起兩根手指頭。
“差不多有小2000塊錢。”
“城建局啥也沒干，就是我找了一些磚廠的工人跑了幾趟，就白掙了快2000塊錢。”
“可要是沒有城建局出頭，不免你們的稅，你們的磚價也不會這么低。”
“我們不把磚頭拉回來，這批磚也分散不到老百姓的手里面。”
“最后算下來你們不虧，老百姓得到實惠，城建局把賺來的錢換成物資分給了財稅局一半，兩邊都過了個好年。”
“這樣算下來，是不是各方都皆大歡喜？”
田向南聞言有些好笑。
“你這說的都是歪理，你們城建局賺的那些錢應該都給財稅那邊，畢竟那原本就是減稅省出來的。”
“你也說是減稅了......”
田慶華不贊同的反駁道。
“減稅是城建的政策，我說的意思是物資的流通，流通你懂吧？”
“我們要不拉磚，老百姓就沒地方買便宜磚，老百姓沒人買，你們的磚頭就是堆在那里的土疙瘩，沒有半點用。”
“不然單靠老百姓自己去拉，那所耗費的成本又該有多少？”
“磚頭都是這樣，那別的呢？”
“咱東北地大物博，除了糧食之外，還有各種工業品，或者是礦產之類的，甚至就包括你們廠還沒有生產出來的電線等等很多輕工業產品。”
“在過去的很長時間里，這些物資僅僅只是在單位和集體中小范圍的流通，有很多物資，是需大于供。”
“但是還有更多的物資，是供遠遠大于需求，甚至堆滿在廠里，堆在倉庫里都流通不出去。”
“這個難道是因為他們不想流通出去嗎？”
“只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可以流通到哪里，他們也不知道，在外面其他地區，也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他們這種物資。”
“他們缺少的是一個能連接彼此的渠道......”
“而且很多物資在咱們這里沒有辦法流通，但是在其他地區，卻是能很輕松的流入到各大單位，集體，甚至是民間。”
田向南聽到這里，若有所思的道。
“你的意思是，就像是以前的老客一樣，上找賣家，下尋買家的介紹人。”
“不過據我所知，咱們國家目前還沒有這樣職能的單位吧。”
聽到田慶華的描述，田向南腦海中回想起后世的一個政府部門。
商務部......
“是沒有......”
田慶華也呲著牙道。
“現在咱們只有對外的貿易部，內部暫時還沒有負責這個的單位。”
“那你是想怎么來實施這個物資，來回流通的計劃.....？”
田向南想著，又隨口問了一句。
田慶華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著詞語。
“就拿你的電線廠來說吧，目前看來前景良好，可是再過幾年呢，到時候假如咱們東北這邊又多了幾家電線廠，市場競爭壓力大，你們的東西在這附近不好賣了怎么辦？”
“就拿老唐來說......”
田慶華說著，指了指那位輕工業局后勤部的唐主任。
“老唐經常出差到各地考察，全國各地的跑......”
“你們的電線在東北這邊競爭大，不好賣的情況下，老唐可以幫你們牽線，把你們的產品賣到其他偏遠地區。”
田向南原本想說，自己也可以派出銷售人員去開拓市場。
可轉過頭來一想，自己派出的銷售人員，與面前這位輕工業局的唐主任，那在可信度和人情關系方面，包括開拓效果都不是一個層次。
所以這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了回去。
“那你們這么做能得到什么？”
田向南可不相信，以面前這三位的身份，會為了那么點利益而做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么也只可能......
果不其然，接下來，就見田慶華自信的笑了笑。
“我們想做的，就是像蜘蛛一樣，用吐出來的絲，把一個個單位，工廠，集體產業，甚至各地的民間組織，結成一張遍布全國的大網。”
“這......”
田向南嘴里忍不住嘶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