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菁菁看著這老太太，心想這么好的老人，經歷老年喪子，實在是殘忍。
他們坐下來說著話，方才進來的那姑娘坐到了老太太旁邊，眼神時不時往霍長卿身上掃視著，表情有些古怪。
張菁菁自然是察覺到了，不動聲色詢問。
“大娘，這位是？”
老太太看向旁邊的姑娘，介紹道：“這是我小閨女如花。”
李如花聽到母親說起自己，連忙開口跟他們打招呼，不過跟霍長卿說話時，臉上的羞怯是遮掩不住的，頗有少女懷春的意思。
張菁菁心中明了，卻是什么都沒說。
霍長卿也沒打算多留，想著來看一眼，把錢給了老人家，趁著天沒黑趕緊回去，明天一大早就得去老爺子那邊。
所以又寒暄幾句后，他便拿了一些錢出來，“大娘，這些錢你拿著，缺什么就買點，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老太太一看，連忙推拒。
“別，這可使不得，你趕緊把錢收起來，我們都拿你多少錢了，賺點錢也不容易，不用老給我這個糟老婆子。再說了，戰民的事也不能怪你，你幫的已經夠多了。”
戰民就是霍長卿隊里犧牲的同志，老太太提起這個兒子，眼眶立刻又濕潤了。
“大娘，錢你收著，對我來說還負擔得起。”
老太太不肯收：“你現在成家有媳婦了，還幫我們養著三個孩子，我們老李家欠你的太多了。”
張菁菁看出來了，這老太太是個通情達理的，雖然沒有聽霍長卿提起過李戰民，但是看霍長卿對李家的態度，就能知道這人是多么讓人敬佩。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哎呦”一聲，一個身材敦實的婦女跌了進來，看那樣子，是趴在門口偷聽，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
張菁菁約莫記得這人是老太太的大兒媳，看那面相就不是個安分的。
果然，這婦人干笑兩聲，連忙走過去勸：“娘，既然是小霍的一片好心，你就收下吧，咱家這么窮，你也別打腫臉充胖子，這么多孫子還等著錢娶媳婦兒呢。”
按理說農村吃不飽，個個都是面黃肌瘦，像她這個體型的可不多見，說明在吃食上面，還是沒虧待過的。
看她沖著老太太擠眉弄眼，張菁菁只覺得反感，這話聽著咋就讓人這么不舒服。
合著她兒子娶媳婦得靠霍長卿唄？那是她兒子，又不是霍長卿兒子。
心里這么想著，嘴上卻是什么都不說。
一旁的霍長卿也是微不可見皺了皺眉，不過也是選擇了沉默。
“胡鬧，咱們家沒錢就想辦法去賺，跟人家小霍有啥子關系，這事你別參與，跟你也沒關系。”
老太太不贊同地說道，想把兒媳婦趕出去。這個大兒媳好吃懶做，心眼比篩子還多，她也怕她當著外人的面胡咧咧，到時候大家臉上誰都不好看。
聽了她的話，大兒媳明顯十分的不贊同，她看了眼張菁菁跟霍長卿，眼睛一瞇，開始給人添堵。
“娘，話不能這么說，咋就跟小霍沒關系了？要不是戰民為了救小霍他們，他也不會死，他要是還活著，咱家也不會是現在這個光景，處處被人看不起。”
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小叔子是為了救霍長卿才死的，霍長卿就該對他們全家老小負責。
張菁菁聽了這話，心中一股無名火涌起，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升米恩，斗米仇，別說李戰民不是為了救霍長卿犧牲，就算是，在戰場上，為了任務，為了國家，英勇犧牲也是難免的，畢竟職責所在。
李戰民為了人民永遠沉眠，她敬佩，她敬仰，但是這婆娘把責任都怪在霍長卿身上，她不能同意。
老太太也覺得她這么說太過分，連忙制止：“不許胡說八道，戰民是為了國家犧牲的，跟人家小霍有啥關系？”
大兒媳看了霍長卿一眼，表情十分欠揍。
“那可說不準，如果不是戰民救了他，他為啥要幫咱們養孩子，還動不動送錢送東西？這說不通。”
張菁菁算是知道什么叫恩將仇報了。
合著霍長卿對他們家好還有錯了？霍長卿之所以這么照顧他們家，一是因為李戰民是他手底下的兵，二是因為霍長卿講義氣，不忍心看他孩子在鄉下受苦，最后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家境好，有那個能力去幫助，別的人倒是也想幫襯一把，上有老下有小，發的那點工資還不夠自己花，怎么去幫助別人？
張菁菁在旁邊都有些忍不住了，霍長卿卻是不動如山，還挺能沉得住氣。
老太太一時也語塞了，說實話，這個可能她不是沒懷疑過，她知道霍長卿是個好同志，但對他們這么好，的確是有些過了，難不成真是兒子為了救他才犧牲的？
可人都死了，人家做的也夠了，他們做父母的也沒什么好說的。
看到老太太也不說話，張菁菁終于忍不住了，直接站起身說道：“我說這位嫂子，你這么說話就不講道理了，我家長卿講義氣，拿李戰民同志當兄弟至親，他英勇犧牲，想在能力范圍之內幫助你們，但你要是把這事都賴在他身上就不合適了。”
說著，頓了頓又道：“再說句不好聽的，哪怕真是這樣，那也是我家男人虧欠了你小叔子，虧欠了他的父母，跟你這個做大嫂的有什么關系？難不成你家兒子結婚娶媳婦也要靠自家小叔子嗎？”
張菁菁說話十分有條理，也句句說在了點上，把李家大嫂堵得啞口無言。
霍長卿本來是不想跟這種村婦計較的，他也不想解釋，做人無愧于心就好，把自己該做的做好，至于別的，不愿理會。
可張菁菁這番話，可謂是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你，你！”
李家大嫂一雙三角眼鼓了出來，想著怎么應對。
“你這張嘴倒是挺厲害，當然有關系了，我家小叔子要是在的話，他肯定要幫襯家里，現在他為了救你男人死了，你們就得對我們家負責。”
眼看著要撕破臉皮，霍長卿也是開了口。
“嫂子，我霍長卿從不撒謊，戰民的確是犧牲了，但那是因為任務，并不是因為我，如果當時有可能，我愿意拿自己的命換他平安，只是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