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盛磊成為東宮守將在前,盛紅羽嫁入東宮在后,可依然有很多不知情的人認為盛磊是因為盛紅羽嫁給太子朱高煦的緣故,才成為東宮守將。
而在盛磊入職東宮之后的時間里,即便每日的值守工作平淡無奇,他也毫無怨言,恪盡職守。
眼看著其他東宮守將都獲得了隨軍出征立功的機會,太子朱高煦卻把他留了下來,讓他專門去尋找南征有功將士,對這些人出售皇家銀行發行的“北征勝利債券”。
朱高煦雖然沒有明說,可盛磊心中清楚,此次出售勝利債券,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可他從來沒接觸過債券,對出售貨物等商業行為一竅不通。
然而,如此具有挑戰性的任務,恰恰激發了盛磊的斗志。
在接到朱高煦命令后的第二天,盛磊喊來了分管百祥坊的五城兵馬司總甲高興隆,一起前往位于坊內的武康伯府,目的是為了說服武康伯徐理購買勝利債券。
這是因為在盛磊認識的南征有功將士之中,武康伯徐理從他手中購買債券的可能性最低,所以他才首先拜訪徐理,行的先難后易之策略。
洪武年間,徐理擔任永清中護衛指揮僉事,改營州衛。
朱棣繼位后,念徐理在營州衛表現不錯,于是在出兵安南時,任其為南征驃騎將軍,隨軍南下。
徐理在出征安南期間,與南征右參將陳旭奉命造浮橋抓獲胡氏父子逆賊有功,回京后受封為武康亭伯。
當年南征大軍攻下升龍城的時候,盛磊最初作為一名小旗,恰好在徐理手下任職。
明軍攻升龍城,損失了不少士兵,城破后許多官兵為了發泄怒火,對城內降軍大肆砍殺,并掠奪城內的金銀財物。
那時盛磊身為征夷大將軍盛庸之子,豈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士卒同袍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自然是極力勸阻。
可是他人微言輕,當時也沒人知道他是盛庸之子。
徐理認為盛磊一個小旗,管得太多了,于是兩人間產生了沖突。
后來官兵鬧得動靜太大,民怨沸騰,盛庸不得不整頓軍紀,徐理因治下不嚴被罰了六十軍棍,而盛磊作為盛庸之子的身份隨之被眾人得知。
徐理由于受了六十軍棍,臀部負傷,導致其在下一次進攻清化城的作戰之中,行動難以像平常那般自在,無法奪得登城頭功。
他把這一切都怪到了盛磊的頭上,認為盛磊借盛庸之手公報私仇,雙方就這樣結下了梁子。
“盛將軍,恕我直言,咱們現在去徐家,弄不好會被打出來。”
高興隆面露尷尬之色道。
盛磊邊走邊說道:“高兄,你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在兄弟眼里,你一身武藝不比那徐理差,若不是左臂重傷無法上戰場,這次朝廷西征與北征,你無論如何也會以總旗或百戶之職隨軍出征。而今面對有了爵位的徐理,你似乎怕他了?”
“我可不怕他!”高興隆道。
盛磊反問道:“那你為何說剛才那種話?”
“將軍有所不知,事情是這樣的。”
高興隆立即解釋了一番。
他在南征戰斗中左臂負了重傷,被截肢后才撿回一條命,回京后因功受封為子爵,但因為其沒有了左臂,無法繼續在軍中效力,不得不離開軍隊。
早在洪武末年,朱元璋就在朱高煦的建議下,對兵部下了一道妥善安置老兵的命令。
朱棣繼位,延續此令,因此高興隆被分配到五城兵馬司擔任總甲,具體負責百祥坊一帶的事務。
如今,京城的內外城分屬東、西、南、北、中五城兵馬司管轄。
每城兵馬司各設正、負指揮,負責治安捕盜。
每坊分為若干個牌,每個牌下又設若干個鋪,鋪設總甲,管若干條胡同,即“城內各坊,隨居民多少,分為若干鋪,……而統之以總甲”。
每個兵馬司均為獨立機構,各設指揮一人,副指揮四人。
五城正副兵馬指揮“既各司一城,一城之中,又各司一坊”,而作為兵馬司基層組織首領的總甲也是“向屬兵馬,不受縣官約束”。
可是總甲的差事并不好做。
有一次高興隆領著手下的弓兵巡城,發現徐理家的家仆肆意從后門往胡同里傾倒污水屎尿。
太祖高皇帝曾有嚴令,禁止任何人往街道或道路上傾倒屎尿或污水,高興隆當然要制止徐理的家仆。
可徐理乃新晉勛貴,家仆也是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雙方都是血性男兒,因為互相問候對方父母祖宗,便扭打在了一起。
徐家家仆缺乏訓練,可畢竟人多勢眾,兵馬司的弓兵雖勇猛卻人少,雙方打了半個時辰不分勝負。
關鍵的時刻,高興隆朝天開了一記燧發短筒火銃,于是徐理家的家仆被震懾住了。
最終,巡城御史處罰徐理繳納罰金三百兩,傾倒污水屎尿的家仆每人杖責三十。
高興隆知道,盛磊之前與徐理有過節,而他也因為之前污水的事得罪過徐理。
尤其是他,還囂張的對徐理家的家仆舉起了火銃。
如今兩人卻聯袂登門拜訪徐理,希望對方可以購買債券,而辦成此事的難度顯然太大。
“將軍,要不,咱們找熟人借點錢,買了上面分派的債券?等朝廷蕩平漠北之后,會連本帶利一起還,算起來咱們也不虧。”
高興隆尋思道。
“高兄,你這就不明白了。”
盛磊邊走邊道:“所謂‘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你有所不知,朝廷現在并不差錢。”
高興隆疑惑道:“不差錢?”
盛磊沉聲道:“高兄,你也別多想了。這北征勝利債券,徐理不想買也得給我買,而且至少要三千兩債券起步!”
他知道南征期間,徐理與麾下親兵繳獲了不少財物都沒有上繳,如今其家中現錢沒有三萬兩也得有一萬兩。
言罷,盛磊大步堅定的向武康伯府走去。
高興隆嘆了一口氣,與身后幾名弓兵只能跟上。
片刻后。
武康伯府客廳之中。
徐理聽說盛磊、高興隆來了,臉色立刻變得一陣青一陣白。
“伯爺,這人是見還是不見?”
徐管家弓著身,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見徐理猶豫不定,補充道:“盛磊可是東宮守將,此次前來拜訪,萬一是奉太子殿下的諭旨,又該如何?”
徐理沒好氣的答道:“去,就說我不在府中。”
“伯爺,咱們落住京城還不到一年,您不在家還能去哪?”
徐管家考慮到盛磊不會輕易相信,于是小聲問道。
“就說我去訪友了!”
徐理氣得抬起腿,踹了一腳徐管家,罵道:“蠢貨,你不會動動腦子?”
他雖然貪財,但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知道有些人他這輩子都惹不起。
如今聽說盛磊來了,徐理突然慫起來了。
府門外。
盛磊聽了徐管家的說辭,皺眉道:“你剛才說武康伯出門訪友去了?”
“是的。”徐管家躬身道。
盛磊呵斥道:“謊話連篇!徐伯在京城有什么朋友?”
他說完這話,也不理會徐管家,徑直闖進了府中。
“武康伯,我來看你了!”
徐理一見盛磊入府,作勢就要跑,卻被眼尖的盛磊發現。
盛磊遠遠的喊道:“武康伯,你的管家說你不在家,我不信,進來一看,果然……你的管家撒謊!”
徐理尷尬一笑,道:“盛將軍,好久不見啊!”
言罷,立即向管家看去,喝道:“貴客臨門,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倒茶?”
徐理將盛磊迎入客廳內,請對方與高興隆分別坐下。
接著,他頗有些緊張的問道:“不知道盛將軍此來,所為何事?”
盛磊不慌不忙道:“為了給北征大軍籌集糧餉,太子殿下奏請陛下,以皇家銀行的名義,發行了北征勝利債券。徐伯若是買了債券,那就是朝廷的債主了。”
“朝廷債主?”
徐理震驚道。
盛磊說道:“若徐伯想要知其中緣由,在下愿意談論一二。”
徐理急忙接話道:“既然盛將軍愿意說,我徐某人自是愿聞其詳。”
盛磊緩緩道:“徐伯應該是知道的,前些年朝廷推行攤丁入畝的新政時,在戶部下設置了一個新衙門,叫財稅署。該署主要負責核定大明臣民包括文武官員在內者的財產,以及征收賦稅。”
全天下的賦稅,以前皆由戶部統籌負責征收。
可偏偏有人抗稅,而抗稅的一般不是尋常百姓,皆為士紳。
大明自立國以來,從來沒有規定說士紳可以不繳納賦稅。
因此,永樂皇帝推行攤丁入畝的新政之后,就算是地方豪強,也必須得交稅。
于是,財稅署下面設立了稅卒,誰敢不交稅,就派稅卒收拾誰。
若有地方豪族敢抗稅,數百武裝的稅卒沖進家去,拖出來就是一頓好打。
據徐理所知,那些稅卒大多是江湖游俠,下手沒輕沒重,很多抗稅的腿都給打斷了。
好在他沒聽說有人抗稅被打死的,不過就算是打死了那也要抗稅者本人負責,因為抗稅本就違反了大明律令。
抗稅者不僅要全額補齊稅額,還得繳納抗稅的罰金!
徐理聽到“財稅署”,身子一顫,他以為當年私藏戰利品的事東窗事發了。
盛磊看在眼里,沒有計較,而是接著道:“根據財稅署的計算,朝廷去年一年的各項稅收,全部折算成銀圓的話,大概是兩千多萬兩。”
“這么多?”徐理驚訝道。
“不錯。”盛磊肯定的答道。
他頓了頓,忽然問道:“徐伯可知,洪武二十五年,太祖高皇帝設立的皇家商行?”
“自然知道。”
徐理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此商行,最初負責茶馬貿易。今上繼位后,施行開海之策,朝廷逐漸與泰西諸國通商,而那些泰西人最喜歡的云錦,只有皇家商行的下屬分號可以經營,其他人皆不可經營。”
也就是說,朝廷目前壟斷了云錦的生產和貿易。
“云錦是兩年前從宮中傳出來的,自然是由皇家商行專營。將來云錦的生產有了規模之后,朝廷一定會賺得盆滿缽滿。”
盛磊接話道。
徐理尋思道:“不知盛將軍說的皇家商行與朝廷賦稅收入,與北征勝利債券有何干系?”
盛磊道:“大有關系!皇家商行的收入、朝廷賦稅收入,皆是北征勝利債券的抵押。皇家銀行把債券賣給我們,我們掏錢購買,朝廷用這些錢去打仗。等北征將士凱旋歸來之后,銀行不僅退還本金,還會給予一定額度的利息。”
徐理問道:“多少?”
盛磊伸出一根手指,緩緩道:“這個利息是皇家銀行一年定期存款的十倍!”
徐理心跳瞬間加速,忍不住道:“要借多久?”
“一年。”盛磊答道。
徐理嚷嚷道:“我徐某人雖然不懂術數,但一年只給一成,卻是太少了。”
皇家銀行一年定期存款的利息是百分之一,十倍就是百分之十,即十分之一,也就是徐理說的“一成”。
盛磊鎮定自若道:“嫌少不要緊,若是買得多,自然掙得多,你要相信陛下與太子殿下。”
“對于陛下與太子殿下,臣自然是信得過的。”
徐理先說了一句,接著面向盛磊,尷尬一笑道:“只是盛將軍你來向我介紹債券,這讓我心里很沒底。”
“怎么沒底?”盛磊問道。
徐理答道:“如今你出售債券,我若是買了,將來北征大軍得勝而歸,說好的一成利息,到時候被人冒名領走,我可就大大的不劃算了。”
盛磊從袖袋里掏出一張債券,放在案幾上之后,對徐理說道:“徐伯,這是一張面額二百兩銀圓的北征勝利債券,你看看。”
債券的大小相當于后世小學生的作業本那么大,上面印著“北征勝利債券二百兩”、“一年期利息一成”等字樣。
“這就是債券?”
徐理好奇的打量著案幾上的債券。
“你看到了嗎?”
盛磊拿過債券,舉在空中,透著光線讓徐理仔細看。
徐理瞧見債券里面竟然有個影子,隱約是個人的半身像。
“此乃水印。”
盛磊介紹道:“左邊是今上的畫像,你看右邊,這兩個四四方方的紅色印子,一個是皇家銀行的署印,另一個是加蓋的財稅署印記。”
徐理接過債券放在他的手掌當中,仔細觀看。
他非常驚訝,債券竟能做得如此精美,其做工完全不比金鈔差,甚至擁有金鈔所沒有的水印。
“看見沒有,債券上面并未書寫人名,屬于不記名。皇家銀行只認債券,不認人,見券即兌。徐伯,你可以拿著這張債券到任意一所皇家銀行去兌換。”
盛磊在一旁介紹道。
聽了盛磊的話,徐理看著手中的債券,不自覺笑道:“一年一成的利息,其實也不少了。”
盛磊趁鐵打熱道:“徐伯打算購進多少?”
徐理問道:“可是只有這種二百兩的面額?”
盛磊點頭道:“不錯。”
徐理尋思道:“既如此,我購五張。”
“啪!”
盛磊突然拍案而起,叫道:“什么?”
他這番舉動,嚇得在場所有人一個激靈,就連高興隆也被唬得心臟狂跳。
徐理故作鎮定道:“盛將軍怎么了?”
“武康伯,你是覺得我盛磊的面子只值一千兩銀嗎?”
盛磊大手一揮,從徐理手中搶回債券,轉身招呼高興隆及其麾下弓兵,作勢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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