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萬厲：“娘，您找我。”
屋子里只有顧老太太一個人，她端坐炕上，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許是追憶過去。
“跪下！”顧老太太聲音不大，卻帶著難以反駁的強勢。
顧萬厲沒猶豫，撲通一聲跪在磚地上，顧老太太顫巍巍起身，站在他面前，掄圓胳膊一巴掌扇了上去，“這巴掌是替你爹打的，他尸骨未寒你鬧著分家，這些年可曾有愧？”
言罷又一巴掌扇了上去，“這巴掌替你萬福打的，常言道長子如父，你爹死后你作為長子，沒有承擔起長子的責任，反而丟下老娘，自己逍遙快活，這一巴掌你可服氣？”
“我原是要打你三巴掌，最后一巴掌是替自己打的，但既你怪我、怨我，那便是我這個當娘的不對，與兒子離心，是我沒教好兒子，怪不得旁人。”顧老太太說完一屁股坐在炕沿邊，頹然不語。
顧萬厲被說的羞愧難當，跪著爬到她身邊，緊緊抱住顧老太太雙腿，痛哭道：“娘，兒子不孝，您打吧，兒子知錯了。
這事要怪就怪顧萬厲，怨不得旁人，顧萬厲與李招娣過了半輩子，怎會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只不過不愿承認自己的過錯罷了，況且鎮上離顧家村一個時辰的路程，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顧萬厲當初鐵了心要跟家里斷了聯系，若不是他在鎮上過不下去，怕是顧老太太到死也見不到他。
這一點顧老太太心知肚明，顧萬厲此刻究竟是悔恨還是做戲沒人知道，可終歸是自己兒子，顧老太太已到遲暮之年，不愿在深究下去。
“當初分家時，契書上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誰給我養老，等我百年后歸西，這房子歸誰，這事你可認？”
顧萬厲哭聲戛然而止，抬頭看著顧老太太，神情陰郁，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顧老太太得了滿意答復，繼續開口：“你拖家帶口住在一日兩日尚且說得過去，日子久了即便萬福不挑你，村里人也會傳出不中聽的閑話，倒不如去找村長劃塊宅基地，蓋個房子自立門戶，如今村里有學堂有集市，你們兩口子勤快些，做點小買賣，養家糊口是沒問題的。”
顧萬厲明白顧老太太的意思，可他手頭并不寬裕，蓋完房子就所剩無幾了，如今有現成的地方，他實在不想搬走，一時面色有些難看。
“娘，兒子還是想留在您身邊盡孝。”
“這個好辦，你房子蓋好后，我就去跟你過，順便還能稀罕稀罕我的小曾孫，你這些年雖沒出的養老錢，此番也算你盡了該盡的孝道。”顧老太太還能聽不懂顧萬厲的言外之意，賴著不想走？門都沒有。
顧萬厲聞言臉變成豬肝色，支支吾吾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順勢應下，心里暗罵自己多嘴，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你去把萬福兩口子還有你婆娘都叫過來。”
顧老太太故意將兩巴掌都扇在了他的右臉上，顧萬厲頂著明晃晃的巴掌印走了出去，李招娣看到后，驚聲尖叫，“呀！娘打的？疼不？”
顧萬厲搖了搖頭，“你去喊二弟和弟媳，娘叫我們一起過去。”
“娘咋還打人呢，我先給你敷一下再去喊他們。”李招娣心疼道。
“我沒事，你先去喊他倆吧。”顧萬厲不知道他娘喊他們四個是何用意，心里泛起嘀咕，總覺得娘話里有話。
李招娣不敢不聽自家漢子的話，跺了跺腳，不情愿的出去喊人了。
人到齊后，顧老太太緩緩開口：“我和萬厲商量了一下，萬厲不好意思一直住在萬福家，準備自立門戶。”
“憑什么？這房子本來就有我們一份，憑什么要自立門戶？”李招娣不樂意了，顧萬厲這個窩囊廢，連個房子都撈不到。
顧萬厲瞪了李招娣一眼，“閉嘴，聽娘把話說完。”
“你不用當我面大呼小叫，我還沒老糊涂的地步，這個家也輪不到你指手畫腳。”顧老太太話說的是李招娣，眼睛卻盯著顧萬福。
“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在房子蓋好前，想必你們還得繼續住在萬福這，我做主你們一家五口每天給萬福家十五文算是借住費，你們可有異議？”顧老太太眼神在李招娣和顧萬厲臉上掃了一下。
李招娣氣的快炸了，音量拔高，“十五文？一個月將近五錢銀子？往后我們自己開火，不吃他家一口糧食。”
顧老太太勾起嘴角，像是預料到她會這樣說，滿意的點點頭，“那好，那你們另起鍋灶，往后我和你們一起過，別忘了給我這個老婆子帶口吃食。”
李招娣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娘能跟我們一起生活，我們自是高興。”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顧老太太說著從懷里掏出早早準備好的銀子，遞給李招娣。
李招娣眼前一亮，快速奪過銀子，心情好極了，“娘這銀子是您的入伙費？”說完還故作體貼的開口：“您跟我們過是應該的，我們當小輩的哪有收長輩銀子的道理。”
顧老太太心里冷哼一聲，這李招娣心思全寫臉色，明明是阿諛奉承的說著體恤人的話偏她嘴邊掛著笑，眼神里閃著貪婪。
“這銀子是我這個老婆子抓藥用的，你對鎮上熟悉，下午你坐顧老三家驢車跑一趟鎮上，去醫館幫我抓幾副治喘癥的湯藥回來。”
李招娣聞言笑容僵在臉上，她原以為老太太良心發現，沒成想居然把她當仆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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