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幾個孩子在院子里瘋跑，大人在屋子里聊天打牌，殷實人家，幾間瓦房，四方小院，村里家家戶戶升起炊煙，保持著對生活的熱忱，活的熱氣騰騰，朝朝暮暮的氣息，聚攏是希望，攤開是人間。
四方食事，不局限于柴米油鹽，是一次次日升月落，晨起朝落，早出晚歸，守著流年，平淡安康。
翌日清晨，秋風飄過，天地間都沾染上豐收的味道，伴隨著成熟果實的芳香，虎子依依不舍得趕著路。
秋高氣爽，伴著小鳥兒嘰嘰喳喳聲，這一路倒也不算孤獨，虎子自娛自樂的想。
“虎子！”
虎子聽到身后有人喊他，停馬回頭眺望，肖武趕著驢車攆了上來。
“你爹昨天不是說你吃完午飯才走？”肖武揮舞鞭子，驢子停在了道路一旁。
“肖叔你咋來了？”虎子看到肖武有些意外。
肖武沒回答，將驢車里的背簍拿了下來，背簍被塞的滿滿當當，肖武把背簍扔到虎子懷里，“粗麻袋里裝的大麥茶，你青叔兒昨晚特意炒的，布袋里裝杏干，最底下有兩只野兔，你若是不吃就送給同僚，也算增進感情，往后遇事也好有人幫襯。”
肖武跳坐到驢車上，朝虎子擺擺手，“你青叔兒等我回家吃飯呢，你也趕緊走吧。”
肖武動作利落一句廢話都沒有，虎子甚至還有些沒回過神，一人一驢已經消失在視野里。
———
肖武到家后，先去了老屋，遂遂聽到聲音追了過去，“爹爹，你咋將杏干兒都給虎子哥哥了？我都沒吃到。”遂遂歪著頭掐著腰，不滿的叫嚷。
“山杏子多的是，下午我去多摘些，保管你吃個夠。”肖武栓好驢，走出驢棚，捏了一下遂遂圓鼓鼓的小臉說道。囂張氣焰也被湮滅，支支吾吾半天嘟囔出三個字：“那好吧。”
飯后，煙煙準備去集市上擺攤賣荷包，肖武搬了張木桌，提前在集市占了位置，木桌一旁的地上擺了幾籠兔子，肖武和顧青賣兔子，煙煙在一旁賣荷包。
顧老三媳婦帶著小婳早早就出攤了，看到肖家人熱情的打了招呼。
隨著采蘑菇的人下山，集市人越聚越多，一位婦人背著背簍，站在煙煙攤位前，看了一圈問道：“有帕子嗎？姑娘家使的。”
煙煙搖了搖頭，“我這只賣荷包，您往前走，有賣帕子的。”說著指向顧老三媳婦的攤位。
小婳眼尖，連忙探出身子，“嬸子，我家賣帕子。”
婦人笑了笑，詢問完價格，挑了好一會兒，“就這個吧，你給我再便宜呢。”
顧老三媳婦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她這帕子沒什么賺頭，再便宜就不賺錢了。
“要不然您買這個，這個是我閨女繡的，她繡工不成氣候有些瑕疵但不仔細看也不大能看出來，這個您給我五文就成。”
婦人聞言拿起帕子仔細端詳了一下，雖說線頭多，走針有些亂，但莊稼人不將就這些，婦人爽快的掏了錢，“你這閨女是個有本事的，將來誰能娶到她可是有福了。”婦人笑著恭維道。
當娘的哪有不喜歡別人夸自家孩子的，顧老三媳婦笑得合不攏嘴。
在顧老三媳婦一旁擺攤的貨郎跟著接話道：“她家這小丫頭能干著呢，可要我說丫頭再能干也沒用，到頭來還不是要嫁人，白白給別人家養一身本事。”
顧老三媳婦嘴角的笑意僵住，這話越聽越讓人不舒服，“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顧老三媳婦原是能忍則忍，出來做買賣將就的就是和氣生財，不愿與人起沖突，可這話真真戳她心窩子了，家里爺們嫌棄閨女，兒子厭惡閨女，擺個攤還有人說這種傷人的風涼話，任誰也受不了。
“你這人，我不過開個玩笑，至于如此大呼小叫嗎？”貨郎對她的反應不以為意，將自己說的話輕描淡寫帶過。
“開個玩笑？當孩子面開這種玩笑？你還算個人嗎？”顧老三媳婦嗓音愈發大。
四周圍過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貨郎輕描淡寫的將經過講了一遍，看熱鬧的人多是其他村子來趕集的，不了解顧老三媳婦為人，都勸她別小題大做。
顧青和肖武聞聲圍了過去，此時貨郎扮起可憐，“大伙評評理，我就說一句她家閨女能干，但總歸要嫁人有錯嗎？我這不是夸她嗎？這人啊還真是要少說話，省得惹禍上身。”
顧老三媳婦被氣的手指發抖，抓著東西往貨郎身上招呼，貨郎邊躲邊叫嚷：“如此悍婦，誰家娶你倒八輩子血霉。”
顧青擋在顧老三媳婦面前，對貨郎一字一句道：“夸人有許多種方法，你可以夸小姑娘這么小的年紀就知道心疼父母，夸她不停練習刺繡手指被針扎出密密麻麻的傷口依舊堅韌，夸她日夜低頭練習后背卻挺拔如高山的勁松，也可以夸她如原野上生生不息的野草。”
“可你沒有，你說她白白學一身本事，到頭來還不是要嫁人，明明是璀璨帶著韌勁的小姑娘的一生，被你輕描淡寫的用嫁人作為終點一筆帶過，你這個壞到了骨子里。”顧青嗓音平穩，眼神的厭惡卻藏不住。
貨郎有些惱怒，伸手想推搡顧青，不料手被人緊緊攥著，動彈不得，顧老三聽村里人說自家媳婦與人起了沖突，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
“誰欺負我媳婦？”顧老三怒聲怒氣的問道。
肖武稍一用力將貨郎扔了出去，顧老三揪著貨郎衣領，“我家閨女嫁人與否都和你無關，少多舌。”
貨郎剛剛已經被肖武的氣勢嚇的驚懼畏縮，這會兒更是大氣都不敢喘，畢竟這是顧家村，村里排外心思重，貨郎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囁喏的道了歉，顧老三也沒與他糾纏，幫媳婦收拾好攤子，一家人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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