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坡的戰斗不斷持續，哀嚎廝殺之音響徹這一片天際。
五千精銳沒有一鼓作氣沖上大地坡，反倒是在半山腰與這里的流寇纏斗。
雙方殺紅了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鮮血橫灑，空氣中一片血腥味。
一夜后！
戰斗的聲音方才緩緩停息。
“老大，基本上，打沒了。”
周平吞咽著唾沫，望著視線盡頭隱約見到的尸體，聲音有些顫抖。
五千精銳，是汝南王耗費了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方才培養出來的。
可一夜之間，全軍覆沒，化作烏有！
“陳勝那邊，只怕也沒多少人活下來。”
手中長刀緊了緊，周平深吸一口氣：“要不，我們現在殺上去？”
從頭到尾，跟在他們身后的一千余象郡精英都沒有出動，在周平看來，這一股力量現在完全可以碾壓整個大地坡的流寇。
“不用，他們自己會過來的。”
周錚在馬背上搖搖頭，并不著急。
整個大地坡，雖是隆聳與平原之上，看似可以四散而去。
可唯有周錚他們此時占據的地方，是最佳撤退之路。
“只要陳勝他們想逃，這就是必經之路。”
有生力量被殲滅，陳勝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繼續留守大地坡的意義了。
突圍出去，才能換取一線生機。
簌簌簌簌！
話音剛才，便見到前方草木晃動，隨后一支百余人的隊伍，正倉皇逃竄而來。
他們神色緊張，面色凝重，滿臉戒備，小心翼翼。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真正的危險，才開始而已。
......
“小子，擋我路者，死！”
為首的一人，正是陳勝。
此時他渾身浴血，殺氣騰騰，面露兇光。
怒喝之下，身后的百余人同樣將武器對準周錚。
不過他們雖早已殺紅了眼，不過見到周錚等幾人的時候，也并沒有著急出手。
正如周青所說，陳勝等人雖是流寇，但也不是胡作非為之輩，絕不濫殺無辜。
“是么？”
“本宮倒是想看看，就憑你們，真的能殺了我？”
周錚嘴角微微上揚，一抹笑意在臉上綻放開來的同時，輕拍手掌。
呼呼呼！！！
掌聲擴散之際，周圍的草木之中，便閃現上千道身影。
這些全副武裝之輩，手持連弩，對準陳勝。
只要一聲令下，這百余人瞬間就會被射成刺猬。
“本宮？”
“太子！？”
“你就是大周太子，周錚？”
望著眼前這面相有些俊俏的少年，陳勝瞳孔猛地擴大，面色驟然一變的同時，聲音也有些磕巴。
而他身后跟著的百余人，原本眼中的兇光，此時也逐漸變成了絕望之色。
一整夜的戰斗，差一點讓他們全部折損在其中。
現在的眾人早已是強弩之末，哪里還有再戰之力！？
“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陳勝緊咬牙，一臉復雜的望著周錚，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當朝太子。
“老大，橫豎都是一個死，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沒錯，殺一個回本，殺兩個有的賺！”
“總比被他們活捉帶回去折磨得好！”
很快，陳勝身邊就有人跳了出來。
今日的局面，他們自知劫數難逃。
不過他們同樣沒有投降的打算，畢竟數千精銳死在大地坡，這筆賬總要還地！
既然如此，還不如痛快一戰，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眾人原本絕望的神色，在這一番話語搗鼓下，重新燃起了斗志。
瞧得眾人的反應，周錚眉頭一挑，最后將目光落在為首的陳勝身上。
“他們都是隨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盡管落草為寇，但從沒做人違背仁義道德的事情。”
“千錯萬錯都是我一人之責。”
“只要太子放過他們，我這條命，交給朝廷，聽從發落。”
四目相對，陳勝望著眼前這個有三分相似天景帝的少年，無數記憶在腦海深處浮現開來。
“老大，天下烏鴉一般黑。”
“你真的他們會放過我們？我們兄弟一場，死也要死在一起！”
身后百余人聽到陳勝的話，心頭一驚，隨后不畏兇險，大聲嘶吼。
他們從跟著陳勝的那一天起，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在他們看來，有些東西比死亡更重要，那就是義氣。
“你想保住他們？”
周錚目光轉動，心頭微微一暖。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在這個逐利的時代，能將義氣放在個人生死之上的，已經是極少極少的了。
背叛、殺戮、功利、自私，早已成為了人性的常態。
這一瞬間，陳勝的的態度宛若一股暖流。
“沒錯。”
直視周錚目光，陳勝沒有任何的猶豫。
整個大地坡，只剩下這百來人了。
周平緊蹙眉頭，低喝：“哼，你以為有資格跟我們老大談條件？”
不過，不待周平繼續開口，周錚卻將其打斷。
“放了他們？”
“你覺得他們又能去哪里？”
搖搖頭，周錚的話讓陳勝陷入了沉默之中。
先不說周錚答不答應，也不論天景帝會不會趕盡殺絕。
光說這里是天封城，是廬江郡。
周圍遍布著的是汝南王的眼線。
他們又能去哪里？
想到這里，陳勝當場頹廢。
“老大，不用跟他廢話。”
“我們就算是死，也決不妥協半分！”
“其他兄弟們都死了，我們一起去下面和他們團聚又如何？”
陳勝肉眼可見的面色變化，讓他身后的那些兄弟更加憋屈。
他們雖流寇，但也絕不是貪生畏死之輩，絕不是趨炎附勢之徒，更不是卑躬屈膝之徒。
“我知道你們都不怕死。”
“不過，朝廷若要對你們抄家滅族，你們又當如何？”
周錚無所謂地聳聳肩。
可言語中的冰寒殺氣，卻讓原本嚷嚷著的百余人心頭瞬間一沉。
這些年，他們雖是匪雖是寇，但深得百姓信賴，很多已經暗自成家。
......
“你！”
這是他們的軟肋，更是陳勝的軟肋。
“禍不及妻兒！”
“他們不過是落草為寇，又不是造反，太子何至于此？！”
陳勝拳頭緊握，他幾近低吼咆哮。
可惜，這對周錚毫無用處。
“本宮要誅人九族，跟你們所犯之罪，有何關系？”
馬背上，周錚居高臨下，不怒自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