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整整持續了數日。
整個臨滄古城上空都被鮮血籠罩，刺鼻的血腥味籠罩天地。
鮮血染紅大地，就連蒼穹都變成了末日的刺眼一般。
直到，廝殺之音，逐漸消失在這一片天地，戰場方才有了落寞。
古城上的周平等人，早已面色蒼白。
他們親自見到了這種殘忍到極致的戰爭。
雙方用冷兵器交戰，你死我亡一般的戰爭，讓他們的靈魂都受到了震撼。
這種殺戮，放眼整個大周的歷史上都是極為罕見的，其慘狀更是超乎想象。
無數殘肢斷臂，尸骸堆積如山，讓這里儼然成為了地獄。
周平強行壓制著內心的震撼，他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周錚身上。
此時的周錚，仍舊與最開始一樣安靜到了極致。
他雙手背立，眼神平靜，仿佛看著的不是地獄殺戮，而是盛世來臨。
仿佛二十萬精銳的生死，對他來說并非一件大事，而是尋常消失一般。
他從來都知道周錚是一個行事果斷之輩，也絕不是心慈手軟之徒，但他從未見到周錚如同這一次那般的冷血無情。
似乎，他要的不是勝利。
而是周煌和周明兩人的自相殘殺。
他想要的是，所有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滅！
嘶嘶嘶嘶！！！
想到這里，周平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即便挨著周錚很近，但他卻覺得周錚距離他很遠。
自古言，最是無情帝王家，莫不成現在的周錚，已經變成了曾經的那些皇帝的樣子了么？
可這樣的周錚，讓人覺得好陌生啊。
“你，是不是覺得朕很殘忍？”
似乎察覺到了周平的眼光，周錚輕聲開口。
他站在城墻上整整三日了，他親眼見到無數的兵將在自己的眼皮下戰死。
他聽到了無數的呻吟和痛苦之音。
他看到了鮮血染紅大地，瞧見了蒼穹變色。
周錚更清楚，只要他愿意，城門大開，火槍手齊出，前后夾擊，早就可以結束這一場戰爭。
他甚至明白，只要自己的愿意，現在招降周明的叛軍，一切早就結束了。
所有的，周錚都清楚。
但他更知道，無論是哪一種，自己都不能做！
“臣，不敢！”
被周錚突然問道，周平一怔，但還是嘆口氣，搖搖頭。
只不過，周平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一次他的稱呼，不再是我，而是臣！
細微的變化，或許已經說明周平此時內心的想法了。
周錚眉頭一皺，不過他并未在意這些細節。
只是背后的拳頭，更加握緊了一些。
“朕，曾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
“第一次，當他本可以進取時，卻故作謙卑。”
周錚的第一句話，就讓周平猛地抬頭。
“第二次，在空虛孤寂時，用墮落和享受來填充。”
“第三次，在困難和容易之間，選擇了容易。”
“第四次，在犯錯的時候，卻借由被人也會犯錯來寬慰自己。”
“第五次，在鄙夷丑惡嘴臉時，卻忘了這也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六次，在軟弱的時候，卻認為這是生命的堅韌！”
“第七次，在側身于生命的泥濘中時，雖有不甘心，卻畏首畏尾！”
周錚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后甚至是用嘶吼的方式喊出來的。
這番話語，讓周平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云鼎等人更是不知所云。
但所有人，都隱約察覺到了這一番話的不同尋常。
似乎周錚這番話很簡單，但偏偏在他們面前，他們卻看不透。
唯有周錚知道，這其次對自己靈魂的鄙視，是真實存在的。
若不是這七次，他如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整個大周的國力，因為他的性格的還存在的某些軟弱，淪陷到了這一步。
因為他的擔心自己利用穿越者的能力，改變了這個世界應該有的樣子，所以才讓西方的那一位領先了大周整整二十年。
甚至現在的大周，在西方那一位隨從的眼中，或許不過就是一個實力稍微強橫一些的螻蟻罷了。
他曾痛恨所謂的沽名釣譽，殊不知自己也在無形中走到了這里面。
若他夠狠，足夠果斷，甚至無所畏懼，他何至于囚牢天景帝給他翻身的機會？！
他何至于大軍即將大勝的時候，卻領兵回來，給了大夏國卷土重來的機會？！
若他全力以赴，若他不顧一切，若他將自己所有的手段都拿出來，又何至于讓現在的反賊走到這一步，何至于讓宮檀差一點命喪黃泉？
周錚，不斷反思，甚至是有些鄙夷自己。
真要嚴格算起來，自己的性格，比起以往的帝王，有更大的缺陷。
所以，這一次，周錚不愿意留手！
任何背叛自己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任何膽敢傷害自己在意的人，他都不會輕易饒恕。
若天下有人咒罵，若歷史口誅筆伐，那么一切都將由周錚自己扛下來。
但他！
絕對不會允許任何這樣的反賊威脅他身邊的人。
他要用這些人的生死震撼天下，告訴所有人，他周錚可以心懷天下，可以一心為民，但對反賊，卻是零容忍！
他就是要用這無盡的鮮血告訴世人，他周錚有自己的底線，有自己的逆鱗！
他周錚可以仁義，但同樣可是心狠手辣！
然而，這一瞬間，周錚卻感到有一絲落寞和孤獨。
他很清楚，這樣的決定，或許沒有人能理解自己。
因為，他已經在周平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忌憚和慌張。
“可是~”
“我卻想代表無數人感謝你，也要感謝你七次。”
就在眾人沉默的時候，云韻的聲音，卻驟然傳來。
只見她雙目盯著周錚，一步一步地朝周錚走去。
“第一次，我要感謝你，面對機會時，從不怯懦。”
“第二次，我要感謝你，面對危險時，從不畏縮。”
“第三次，我要感謝你，面對磨難時，從不妥協。”
“第四次，我要感謝你，面對誘惑時，總有底線。”
“第六次，我要感謝你，可以為了自己愛的人和天下，奮不顧身，毫無怨言！”
“第七次，我更要感謝你，你沒有打算將自己偽裝成虛偽的圣人，而是用一個真實的自己出現在我們面前。”
云韻的話，鏗鏘有力。
她走到周錚的跟前，緊緊握著周錚的手掌。
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這樣的男人，她從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