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哨消失后不久。
有十來人自前后兩頭涌進了巷子。
他們同墩子一樣,皆是巡夜人的裝扮。
看見巷子里的情形后。
當下便有一人上前問道:“墩子哥,埋了還是怎么著?”
墩子瞥了眼地上牛大餅裂開的尸身。
面色冷峻道:“做得麻利些,剁碎了喂野狗。”
那十來名巡夜人做事果然利索。
也不多問,埋頭便開始處理牛大餅等人的尸體。
“走吧力日,去我那里說話。”
言罷,墩子便領著少年轉進了旁邊一間屋子。
“這里就我一個人住,平時吃飯什么的都在外面,所以連茶水都沒有準備,不要介意。”
墩子遞了一杯涼水過去。
風餐露宿的少年壓根就不在乎這些細節。
灌了兩大口解渴后。
便指著外面晃動的人影。
“墩子哥,這些人信得過嗎?”
墩子含笑道:“如果他們都信不過的話,這天下也沒幾個信得過的人了。”
說著,他望向站在一側的斗笠男。
燭火在斗笠男臉上晃動。
墩子曾在北長城見過一次邊韜,但當時由于后者被陸天明隱蔽得太好,所以沒怎么關注樣貌。
不過身材和穿衣風格,倒是沒有太大的改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是你陸叔身邊的邊韜?”
少年點頭:“是的,陸叔擔心我的安危,便將這位前輩交給了我,剛才也幸虧有他在場,不然我最起碼是個重傷。”
“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但是過分謙虛,就有賣弄的嫌疑了。以你剛才展示出來的劍法,那些個養尊處優的廢物,怎么可能傷害到你?”墩子微笑道。
少年面色微紅,不置可否。
“據我所知,烏彌人極少用劍,所以流傳下來的劍法通常都不怎么厲害,可剛才你的劍法又狠又快,想必跟你陸叔有關系?”墩子猜測道。
一提到陸天明。
少年便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陸叔曾經在劍道上指導過我,如若不然,今天我必將丑態百出。”
“你陸叔,確實厲害,上次在北長城我曾跟他過了一招半式,如果敞開了打,我不見得是他的對手。”墩子感嘆道。
這回少年沒有謙虛。
臉上甚至難得的浮現出一抹驕傲:“同境之下,陸叔應該鮮少能遇見敵手,墩子哥大可不必為難自己。”
“嘶,你小子,怎么一提你陸叔,說起話來便如此讓人討厭?”墩子瞪眼道。
少年撓撓頭,憨厚笑了起來。
兩人寒暄片刻。
墩子決定談正事。
“對了,你陸叔現在情況怎么樣?什么時候能回來?”
少年搖了搖頭:“他現在過得挺好,墩子哥不必擔心,至于什么時候回來,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最少都是年后了。”
聞言,墩子啞然失笑:“連他在哪里都不愿意給我說,會不會謹慎過頭了些?”
少年急忙抱拳:“墩子哥,還望你能理解,陸叔孤身一人在草原生活,凡事必須小心,實在是對不住。”
墩子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
“墩子哥,我此次前來...”
少年見墩子一直在討論陸天明,便忍不住表明來意。
哪知墩子卻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稍等,不急。”
一直等到外面的巡夜人們將尸體搬走,再聽不見腳步聲后。
墩子這才笑道:“好了,有什么問題,盡管問。”
少年不禁嘟囔道:“墩子哥不也跟我一樣小心謹慎?”
墩子無奈道:“沒辦法,有些事情只能你知我知,更確切的說,弟兄們知道的越少,他們就越安全。”
聽聞此言。
少年對墩子肅然起敬。
難怪陸叔會讓自己來找墩子。
就憑最后這句話,便能看出對方是個有擔當的人。
陸天明的眼光也許會錯。
但若加上翟厚,說明墩子確實是位值得信賴的伙伴。
“墩子哥,陸叔讓我來,主要是想搞清楚薛叔等人的情況,他雖然身在烏彌國,但心里最在意的便是此事。”
興許是想到了什么。
墩子忽然動容道:“翟大人交的朋友,義薄云天,想不到朋友的朋友,也是如此。”
沉吟片刻,他開始講述安強進入北長城后發生的事情。
同當時老瘸子元半千說的那般。
阿強確實是一個人回到了北長城。
剛跨過國門,阿強便被鄭夏建以接風洗塵為由頭軟禁了起來。
本來墩子是絕無機會接觸到阿強的。
可是鄭夏建在籠絡翟厚下屬的同時,墩子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金錢的力量,有些時候比修為還要來的強大。
墩子同剩下的弟兄們,湊了很大的一筆銀子,成功策反了看守阿強的一名巡夜人。
此人帶出消息。
說是阿強在進入北長城前,已傳書他父親,請求派人過來陸續將薛塵等人接走。
這中間需要一個守國門的接應人。
毫無疑問,墩子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在墩子的幫助下,薛塵、秦雅雯、葛聰、阿麗瑪以及那些個幸存下來的巡夜人,已經被送到了大楚腹地的安家。
至于巨猿紅眼,則是回到了他師父那里。
一切看上去都很順利。
可是現在卻有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那就是在阿強放出陸天明已死的消息后。
北長城大統領出爾反爾,非但沒有將翟厚釋放,甚至連阿強也不愿放過。
所以時至今日,翟厚和阿強都還被關在北長城里。
聽聞墩子所說。
少年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些信息,半好半壞。
陸天明曾同他說,阿強雖然是后面才成為真正的朋友,但卻也是一位不可辜負的朋友。
這樣的消息傳回去,想來陸天明肯定會著急。
但站在少年的角度,他所能做的,也僅僅是一個傳信筒而已。
沉默片刻,少年擔憂道:“買通的那位巡夜人,不可留啊!”
墩子輕輕拍打少年肩頭:“好小子,怪不得陸天明要派你過來,確實有他的道理。”
頓了頓,墩子補充道:“兄弟們節衣縮食湊出來的銀子,哪里那么好拿?在送走了薛塵等人后,你墩子哥就把那人約出來喝酒了。”
酒肯定是斷頭酒。
少年心下安穩了不少。
“墩子哥,接下來你們有什么打算?”少年問道。
墩子嘆了口氣:“我手里能用的人不多,確實是個相當頭疼的問題,到時候若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魚死網破了,至于能不能把翟大人和阿強救出來,看天意吧。”
少年聞言,陷入沉默。
少頃,他勸道:“墩子哥,你別著急,回頭我把消息帶回去后,陸叔肯定會想辦法。”
兩人又聊了片刻后。
少年起身要走。
“做什么?”墩子奇道。
“早點回去,免得陸叔擔心。”少年說道。
“晚上查得可嚴了,你有辦法出去?”墩子含笑道。
“銀子,陸叔給了我不少銀子,我怎么進來的,就能怎么出去。”少年認真道。
這話倒是不假。
如今的巡夜人早就變了味。
墩子再清楚不過,所以沒有挽留。
等少年帶著邊韜跨出小屋后。
他送別道:“路上小心,還有,記得給你陸叔帶一句話。”
少年回頭:“什么話?”
“季芊雨季小姐曾來北長城打聽過他的消息,我告訴季小姐他死了,走的時候,季小姐是哭著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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