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地一聲，門口的人臉識別系統顯示通過認證之后，穿著黑西裝白襯衫的安保人員立刻恭敬地讓開道路，請兩人入內。
林允兒在后面看得滿臉新奇，直到離遠了幾步就湊到任宋演身邊去小聲地問：“2021年的大醫院都是這樣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任宋演隨口回答，然后偏頭看了看她，“不過這樣應該也能讓你更放心一點吧？至少相信這里的隱秘性。”
林允兒煞有介事地點頭，又悄悄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她和任宋演此時正位于一家大型醫院內部。起初她也沒想到，任宋演帶著她在醫院里繞來繞去，最后會跑到了這么一處放眼望去全是攝像頭與西裝保鏢的隱蔽區域。
這家醫院的所謂VIP樓層，環境倒是很安靜，適合病人療養，裝修風格也處處透著雅致。大廳之中除了醫護人員和巡邏的安保，幾乎見不到其他人。
再想想任宋演方才帶她一連通過數道審核手續才被允許進入的整個流程，林允兒頓時對男人的話深表認同。
“話說回來，”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您以前似乎就是這里的客戶？您生過什么病嗎？還是說，只是有定期體檢之類的習慣？”
對此任宋演并沒有解釋太多，只是答了一句：“我的會員是以前別人幫我注冊的。”
林允兒還想再問，一張剛由護士微笑遞來的體檢預約單就被一只大手輕輕拍在她的腦門上。
“自己按照這上面的流程去檢查。”任宋演斜眼瞧著她，想想又補充，“別害怕，我會在外面等著你。”
林允兒鼓起腮幫子，一邊整理著額前的劉海，一邊拿下預約單看了起來，隨后就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任宋演過來之前模樣一派嚴肅，搞得她還以為這次檢查的陣仗會有多大，結果現在一看清單，居然意外的簡單，可以說都是平時最基礎最常見的那類體檢項目。
因為他們吃了早飯才過來，像一些抽血化驗的項目也只保留了不需要空腹的檢查。至于說通常女生體檢都會有的那些婦科檢查，更是一項都沒出現在單子上。
另外，任宋演給她所報的部分檢查項目，與其說是體檢，倒不如說是體測，如測視力、肺活量、短跑測速，甚至還要測試握力和單臂拳力？
林允兒一時間臉色怪異，用余光瞥了瞥身邊的任宋演。
任宋演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好像也猜到她的想法，便低頭附到她耳邊輕聲說：“我們這次只是為了看看你和常人是不是存在什么重大區別，各方面的項目挑揀幾項檢查就行了。如果這次結果沒什么問題，之后我們也有的是機會再來做做全面的檢查。”
林允兒這才點頭抿嘴，她不著痕跡地用手摸一摸耳朵，旋即就按捺下心底那點很快消失不見的羞澀，提起萬分精神開始應對接下去將要面臨的檢查。
隨后的過程很順利，或者該說因為只有他們這一組病人，所有的檢查都無需等待并且能夠享受最好的服務。
等到在CT室里躺上檢查床的時候，林允兒先是睜大眼睛盯著上方潔白的天花板，繼而眼角就努力掃向了玻璃窗外正站在醫生旁邊抱手關注自己的任宋演，原本還略微躁動的內心突然間就徹底安定下來。
沒有再生出多余的雜念，她聽話地跟著任宋演去一一做完清單上的各種檢查項目。
“嗯？宋演哥？”
最終，好不容易做到倒數幾項檢查，林允兒剛和任宋演一起走出檢查室來到走廊上，一道驚訝又熟悉的聲音就傳入倆人耳中。
林允兒疑惑地扭頭，看見向他們迎面走來的那兩道身影后，臉上也有了訝然的樣子。
“秀榮姐？還有，鄭演員？”
……
檢查室的外面，兩個人靜靜坐在家屬等候區里，彼此間的氣氛不知為何看上去顯得有點尷尬。
坐在旁邊和任宋演一樣正在進行等待的人，意外地并非崔秀榮，而是一身便裝、戴著口罩和帽子的鄭敬淏。
良久之后，兩名相交多年的好友在沉默中轉頭對視一眼，任宋演終于主動開口問：“你們今天來這里應該不是為了你的病吧？”
“我們是來做婚檢的。我父母和我的主治醫師太熟悉了，秀榮她擔心會走漏消息。”鄭敬淏明白他想問什么，索性一次性把話解釋清楚，接著也納悶地側過身問，“那你呢？”
他沖著檢查室門口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那位就是那個突然入住你家的小朋友吧？你和她今天怎么出現在這里？”
任宋演不動聲色地說：“我只是帶她來做做檢查……她，身體不太好。”
鄭敬淏皺眉，“那你也沒必要親自帶人來醫院吧？如果運氣不好，被誰拍到的話，你怎么說也是一個國民人物。”
“你以為每個人來醫院都是像你們一樣做婚檢嗎？”任宋演淡然地反問了一句，抱著手側過頭來上下審視著鄭敬淏，“明明前一天還在鬧著離婚。”
坐在他旁邊的鄭敬淏不出所料地馬上露出一副吃癟的表情。
“先是領證，接著是婚檢……怎么說呢，這個步驟倒也不能說不正常，但偏偏最該做的那件事情你們都還沒做。”
“那我還能怎么辦？”鄭敬淏吐出一口氣，回頭看向前方說，“我也知道，我們倆的事應該和兩家人認真商量一下，但秀榮不愿意啊。”
“你還真是有夠奇怪的。一方面怕女朋友，另一方面，之前又有勇氣提出離婚這種話。看你現在好好的，昨天回去看來沒被秀榮收拾？”
“呀，你說話就非得這么尖酸刻薄嗎？”
“人都是這樣，作家更是如此。夸獎人哪有諷刺別人來得有意思？”
即便隔著墨鏡，任宋演都能看到鄭敬淏在后面翻的白眼。
“老實說，我直到現在還是覺得，我和秀榮之間這樣是不對的。我本來應該給她一場完美的求婚儀式，一場在所有人祝福下發生的婚禮，結果，事情卻變成這樣了。都是因為我。”
聽出了話中那份由衷的消沉與悵惘后，任宋演總算不再擺出那副損友的姿態，伸出手去，輕拍鄭敬淏的肩膀。
然后，或許是想岔開話題，他突然問鄭敬淏：“我沒記錯的話，《機醫》第二季就要放送大結局了吧？”
“嗯。”還背靠在醫院走廊長椅上的鄭敬淏興致不高地說，“按照劇組的計劃，差不多再過幾天就會正式殺青，九月中旬播放大結局。”
他又扭頭看向任宋演說：“本來殺青之后還說要拍攝主創們的團體綜藝，類似于《三時三餐》那樣的企劃？可是現在我去不了了。”
鄭敬淏微微苦笑了下，“導演他們怕我太累了。那檔綜藝算是額外的行程，大家好像都覺得邀請我過去會有負擔。他們心里有負擔，覺得抱歉，也怕我有負擔。所以就變成這樣了。律帝醫院五人組，結果只有我一個主演不會參加錄制。”
任宋演看了他一會兒，便撇過頭去，安慰著說：“你真要那么想去參加，偶爾去錄制一期，應該也沒什么問題。”
“我之前不也跟你說了嗎，我的身體現在根本不是由我自己說了算了。秀榮還有我父母都要求我接下去暫停所有工作，好好在家休息。”鄭敬淏的聲音頓了頓，嘴里又突如其來地說，“宋演啊，生病的話，心情本來就是會變得這么奇怪嗎？”
“什么？”
“我在電視上扮演醫生，現實中自己卻是患者。原來認為小心翼翼地對待病人是一種禮儀，但現在生病了，我才發現，周邊人的這種小心翼翼反而更讓我感覺不舒服？”
“那你想怎么樣？讓大家都隨意地對待你嗎？”任宋演故作隨意地問。
鄭敬淏也跟著苦中作樂似的笑了，卻是說：“有時候，我還真覺得倒不如是這樣。大家越是對我小心，反而越是讓我想起自己的患者身份。本來覺得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這么一來，連我心里面都開始變得不安了。”
“雖然你這人以前就很感性，但生病之后好像變得更加感性了。”任宋演注視著兩人前方的檢查室門口說，“站在理性派的角度，要是我喜歡的人有和你類似的情況，說不定我會做出和秀榮相同的選擇。在有可能失去愛人這種前提之下，其他事情其實都是不合時宜和無關緊要的。”
“呀，你們這么做就沒考慮過另一半的想法嗎？如果本人不愿意的話，那就該先冷靜下來，大家先好好商量才對。”
“商量的話，能夠想出更好的辦法嗎？”
任宋演語氣淡淡：“人吧，在沒有辦法的時候總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對于秀榮而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出現意外，只要能出現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就是最有利的選擇。”
鄭敬淏仿佛瞬間啞火了，他又一次充滿無奈地低聲說：“呀……說得不好聽一點，你們這可是精神綁架的行為，以愛情的名義。”
“那么我換個角度吧。如果不是你的話，是秀榮生病了，你會怎么做？”任宋演說，“商量到最后，無非還是有個人要做犧牲。我再提醒你一次，按照韓國的器官移植規定，哪怕是夫婦之間也必須結婚一年以上才能擺脫買賣嫌疑。如果按照你的方式，慢慢去商量，慢慢去做決定，可能一切從一開始就來不及了。站在這個角度考慮問題的話，我其實很欣賞秀榮的這份果斷。”
鄭敬淏下意識張開嘴，緊接著他又沉默下來，自顧自側身背過去，像在生悶氣。只是不知道這股氣憤，究竟是針對任宋演還是他自身。
“呀，”過了不久，他忽然又沒好氣地背對著任宋演開口，“雖然可能還要很久，但之后我和秀榮辦婚禮的話，你來當我的伴郎吧。”
在他身后，任宋演轉頭看了他一眼就不假思索地說：“我不要。”
“呀！你真是……”鄭敬淏整個人就像裝了彈簧一樣，立即轉過身來，“多大人了還這么幼稚。你不去的話，我最好的朋友都不上臺，我還能找誰當伴郎？”
“那就不要伴郎不就行了？正好秀榮那邊也別麻煩其他人了。你們倆就酷一點，辦場特別的婚禮，不行嗎？”任宋演面不改色地說。
“呀，再怎么樣！我和秀榮一輩子也就只有這一場婚禮而已！作為至親，作為親近的哥哥，你覺得自己說出這種話像樣嗎？”
誰知道任宋演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瞥了瞥他就說：“連新郎自己都有悔婚的打算，我覺得我這么做好像也不是很過分。”
“現在你倒是承認秀榮算是我妹妹了？”
“誒噫，真是一句話都不愿意輸……”
正當兩個男人互不相讓地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那邊的檢查室門也終于從內打開，剛和護士道著謝前后走出來的林允兒與崔秀榮兩人轉身一看這場面都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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