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的風,比往常,更冷了一些。
京師,西直門的城樓上。
負責守在城墻上的士卒們。
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但是依然覺得,冷風順著鎧甲的縫隙,鉆了進去。不少城墻上的士卒,打著寒顫。
林玨也在城墻之上。
他身上著了新的鎧甲。
是于謙,派人,給他帶來的。
天光已然大亮,到了白晝。
遠處的瓦剌營帳,已經不見火光。
但是還是能看見,一縷黑煙,直沖天闕。
這一晚。
整個瓦剌大營,怕是都沒能好好休息。
但是西直門這邊,依舊不敢放松警惕。
畢竟瓦剌大營,就駐扎在西直門的正前方。
誰都不曉得,失了輜重糧草的瓦剌大軍,會做出什么樣的瘋狂舉動。
林玨把手按在自己的腰間,長刀的刀把上。
他身上配了兩把刀。
也是跟于謙報備后,佩戴的。
兩把都是明制軍刀,和雁翎刀類似,但是刀質更硬,也更沉,使用者力氣夠大的話,可以斬馬。
林玨旁邊,是一個絡腮胡大漢。
名叫,郭乾,是于謙現如今的副將。
林玨此刻,瞥了身邊的那個郭姓大漢一眼,沒忍住,低聲開口。
“郭兄,跟隨于大人,很多年了嗎?”
絡腮胡大漢微微皺眉。
對于眼前這個,被于大人,連夜提拔上來的青年,他還是不能完全信任。
但是于大人,對這個青年,似乎很是偏愛。
可大人,此前,從不,任人唯親啊……
“于大人,沒調任京都之前,在河東當巡撫時,我是河東州的邊軍!”
林玨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恍然。
“于大人,在河東當巡撫的時候,很了不起吧!”
絡腮胡大漢明顯有些不耐煩。
但似乎因為提到的是于謙,他還是低聲開口。
“廢話!”
“于大人,在百姓眼里,就是青天。”
“他當年,在河東,親自帶著老百姓,在路邊挖井種樹……河東州的大道,因此蔭涼寬闊,又有井水供應,自此成為商賈行商首選路徑。河東州內也因此多了許多通商的商賈。”
“河東州,大同,偏遠危險,往屆巡撫遠遠瞧一眼就走了。上書的奏折,胡編亂造,搞的當地村霸無法無天。”
“于大人到崗后退還強占的民田,又將權貴們私墾的千畝田地收歸官服。官府雇人耕種創收,邊軍被貪下的軍餉也因此,正常發放。”
“于大人,在河東在任十年,河東從未那么昌盛過,威惠流行,太行伏盜皆避匿。”
“真想讓于大人,在河東州一輩子啊!”
林玨挑了挑眉……
“地方官吏,只是地方,于大人想要大展拳腳,還是得到京城,被調任京城,不好嗎?于大人,現在可是兵部尚書!”
郭乾,冷哼一聲……
“京城?好個屁!”
“當年于大人,升任左侍郎,第一次歸京,我就跟在于大人身邊!”
“當時正值朝內宦官,王振壽誕,有同級官吏,勸告于大人,給王振送禮……于大人,大筆一揮,寫了一首詩,那首詩,我現在還會背……“絹帕蘑菇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
“也就是因為這首詩,于大人,徹底得罪了那個狗太監!”
“他們想要從于大人這里拿禮,但是于大人袖子里,連塊煤疙瘩都沒有。”
“朝堂上的那些人,故意為難,不知編造了多少罪證彈劾于大人,結果皇上,竟然信了!”
“于大人,被打入死牢關了整整三個月。”
“要不是我等這些隨行的軍吏,跑回家鄉,將京城之事告知同鄉百姓,于大人不知現在如何呢?”
林玨此刻,不自覺的把脊背挺立的筆直。
“是你們,救了于大人?”
一臉絡腮胡的郭乾一愣,他抓了抓自己臉上的胡須,搖了搖頭。
“是于大人,救了我們!”
“我把于大人被關進死牢的消息,帶回河東州之后……”
“幾百個村子,縣衙里的鄉親們都群情激奮。”
“一堆漢子,回家拿了鋤頭,鐮刀,就要去京城,為于大人討還公道。”
“中原州那邊,聽說也是一樣……當年中原州大壩崩塌,旱澇成災,也是于大人,親自監工,重修堤壩,這才救了中原州的黎民!”
“鄉野田間的村夫也好,養蠶制錦的婦孺也罷,大多沒讀過什么書,也不認得幾個字……但是知道,普天之下,誰是好官,誰是青天!”
“反正我在河東那么多年,從未見過于大人那么好的官吏!”
“當時,從河東州,中原州,據說聚集了數萬官民,穿著草鞋,自帶干糧,就往京城走……”
“有一個老翁說,只要于大人能被放出來,他不怕死在去京城的路上!”
“大不了京官不做了,讓朝廷,把于大人,還給河東……百姓自會給他修祠……”
……
林玨站在城墻上,不知是不是寒風吹得。
他竟然覺得鼻子一酸。
而一旁的絡腮胡大漢,則喟然一嘆,似乎是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兩座州府的百姓,還沒等抵達京城。”
“京都的顯貴,似乎就怕了……又把于大人放了!”
“我也慌張的往京城趕,甚至累死了兩匹馬,就怕于大人再出什么意外!”
“結果于大人,出獄后又當上巡撫,聽說魯泰州,秦川州,二十萬災民跑到中原討飯,連夜出京上任!等我到了京都師,聽說,于大人,已經在中原州,開糧倉救濟難民了,將他們安頓之后又發放田地、種子、耕牛。此后,于大人,一直在京城外,勞心勞力……直到去年!于大人,又被調回京都!沒多久,就又遇到了這檔子事!”
“于大人,這次,要堅守京城!此前為了召集京城百姓,參與京都城防,于大人也費了好大的心力,這要是在我河東,哪里需要費這樣的勁兒。”
“于大人呼喊一聲,河東州府,所有百姓,都是愿意為于大人,死一死的……”
林玨瞪大了雙眼,沒有說話,只是不自覺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把連命鎖,綁在于謙手上,或許是自己這次穿越,做得最對的決定。
殺朱祁鎮,保于少保。
而就在這時。
大地一陣震顫,林玨似乎聽到了雷聲。
雷聲?
不,是馬蹄聲。
西直門城樓的對面,升起一線連潮的薄煙。
城墻上,有甲士,嘶聲大喊。
“敵襲!敵襲。”
“瓦剌大軍進犯西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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