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貞軍令剛下，緊接著戰場上就響起了嗚咽蒼勁的號角聲。
空中密密麻麻的黑點，也拉開了鳳翔軍進攻的序幕。
這些黑點，當然就是靠回回炮拋射出來的石頭。
回回炮不但可以攻城，也可以用于野戰。由于鳳翔軍是在盩厔以守待攻，所以有足夠時間來布置器械。
巨石從天而降。
伴隨著無數聲巨石落地的巨響，緊接著便是人聲馬嘶，神策軍似乎陣腳動搖，嘈雜的聲音頓時響起。
巨石射出去之后，鳳翔軍一刻也不停息。
緊接著拋射出來的，是火球。
天空中，又是一輪裹著麻布的油瓦罐拋來。
這些油瓦罐浸了桐油，燒起來火光旺盛直冒黑煙，在空中就像個火球。
油瓦罐緊隨著巨石，砸到地上破裂成一片，一時間火油飛濺。
周圍的一些倒霉的神策軍，被桐油灑了一身，頓時燒得就像個火人一樣。
再然后，就是箭矢。
此時鳳翔軍有不少方陣都在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而下，射在神策軍將士鮮亮的盔甲之上上。
叮叮當當的聲音以及慘叫聲響起，不斷有神策軍的士兵被射穿了盔甲、以及沒有甲胄保護的部位。
一波箭雨過后，前邊不知怎地，許多神策軍的將士拼命開始往回跑，擠進了人群之間。這群現象人傳人，很久就發展成一大群人正向東面蜂擁潰退。
“別攔我……”
“我要回家！”
“我還不想死！”
一名年輕的士兵一邊嚎叫著，一邊連滾帶爬朝后方大方陣之間的空隙跑。
“陛下乘輿在此，膽敢臨陣潰逃者，斬！”
神策大將軍李鐬帶著親兵，舉起戰刀，沙啞著嗓子大聲喊叫。
他直接沖過去攔截潰兵，一刀便斬死一名大叫的潰兵。
然而他能攔得住身邊的人潰逃，遠處的潰兵卻攔不住。
見到這些潰兵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李鐬無奈地嘆一口氣，收攏著身邊的將士，朝著李曄乘輿靠攏過去。
身為臣子，他必須要對天子負責，反正潰退的士兵已經攔不住了，他也只能對天子負責。
被天空中落下的石頭這么一砸，大部分人都是喪了膽魄，直接扔了手中武器，轉身就跑。
此刻的神策軍士兵已經失去理智，各種怪異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理智，你讓我拿什么理智啊！
任誰在看到天空中砸下來的巨石、火球，以及密密麻麻的箭雨，都沒法保持理智！
“神策軍跑啦，都給我上！”
等到石頭、箭雨都過一輪之后，見到神策軍早已人人心驚膽寒，鳳翔軍便有步騎方陣開始沖陣了。
程玄高舉巨劍，也準備開始沖陣。
“奸佞依靠權勢，蒙蔽圣上！誅滅奸臣，大義所歸，兄弟們，隨我殺將過去，生擒奸佞，問罪于前！”
雖然是征討王師，但程玄仍舊不忘“大義”。至少李茂貞仍需要大義，甚至都祭出了大義的旗幟，上書：誅討奸臣，以清君側！
程玄身為李茂貞的部將，理當響應號召，自然也不能把大義丟下來。
手底下的兵士并不在乎什么大義，他們只在乎一個字。
“殺！殺！”
殺過去，便有戰功！
在群情激昂之下，程玄身先士卒，帶領涇原軍已經猛沖向前。
涇原軍排出的是個圓陣，陣型更確切一點的話類似六邊形，六邊形的每個位置都是地澤陣法的陣位。
在地澤陣法的加持下，大陣迅速前行。
這差不多四千名將士，如同一支脫弦的箭矢，迅速插入已經散亂得不成樣子的神策軍中陣。
涇原軍與神策軍短兵相接，稍戰即進，瞬間沖潰了一個方陣。
神策軍早已潰亂，而涇原軍則是聲勢非常大，大有一種橫掃一切的氣勢。
原本涇原軍只有三四千人，放在這接近十萬人的戰場上，不該有如此的戰果。
即便能沖破一個方陣，后面還有無數大小不等的方陣組成戰陣。
因為人數較多，縱深也會增加，兩軍后方都有大量預備隊可以調用。雙方統帥都可以通過重新組織兵馬，實現攻守易勢。
因為強行進攻，筋疲力竭的一方兵馬、極有可能因為遭受對方嚴陣以待的方陣反擊，反被擊敗。
然而神策軍早已全線潰敗，就連預備隊也已經潰敗。
涇原軍四千軍士不斷擴大缺口，摧鋒陷陣，將本就散亂無比的神策軍陣型徹底攪了個天翻地覆，徑直朝著皇帝所在的方陣沖去。
不錯，程玄此次的目標，正是皇帝李曄！
畢竟系統可是發布過任務了，生擒李曄，便有鉆石品質的罐子獎勵！
“這......這是怎么回事？”
身處中軍大陣中乘輿的李曄見此，臉色頓時閃過一抹慌亂。
一旁的杜讓能指著遠處交戰的軍隊，連忙道：“陛下，快撤吧！神策軍已經潰散了！”
“陛下快走！陛下快走！”神策大將軍李鐬慌張的跑到李曄身邊，他緊握戰刀道：“請陛下駕車離開，臣在此殿后！”
聞言，李曄大怒，大手一揮，便拍在了乘輿邊的扶手上。
“朕乃天子，豈能示弱于人？！”
李曄惡狠狠的瞪了李鐬一眼，那年輕的面容在此刻竟威嚴不可及。
他袍袖一揮，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道：“諸卿需要妄言！朕讀過兵法，半進半退是軍隊作戰的常事，并非兵敗。對方輕功冒進，不能久戰，只要有朕在此督戰，確保士氣不失，攻守之勢仍舊可易！”
此話一出，杜讓能頓時嘴角一陣抽搐。
李曄現在的表現，真可謂雄姿英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甚至還有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但實際上，神策軍還沒開打就已經潰敗了！
你騙騙別人得了，怎么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杜讓能現在連腸子都悔青了，李曄初登基的表現，他還以為李曄是個英明的君主，如今看來啥也不是！
就在杜讓能后悔的時候，李曄大手一揮。
“傳令全軍，全線迎戰叛軍，聞鼓而進者，封爵賞地！”
李曄一聲令下，可別說聞鼓而進者了，就連敲鼓的士兵都已經跑了。
......
此時此刻，終南山，藏兵谷。
不良帥袁天罡靜靜坐在室內。
良久，一個臉上涂滿白粉，像是伶人的一個瘦弱身影出現在門口。
“鏡心魔參見大帥！”
“進來。”
“是。”鏡心魔走進室內，便道：“大帥，天子大軍已在盩厔與李茂貞的軍隊開戰了。”
“嗯。”袁天罡輕輕應了一聲。
鏡心魔眼珠滴溜溜一轉，沉聲道：“大帥，天子此戰必定會敗，您真的不打算出面嗎？”
袁天罡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李曄并非雄主，他還不值得本帥親自去救他。他以為自己如今是大唐的皇帝，就能要挾本帥？本帥從不受要挾！”
鏡心魔遲疑道：“可是大帥，萬一陛下性命......”
“沒有萬一，李茂貞不敢殺天子，頂多是想學那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況且李茂貞不足為慮，當前最有威脅的，還是李克用和朱溫。”
其實袁天罡心中還另有打算，只不過沒有說出來而已。
如今天子年輕氣盛，袁天罡是故意讓李曄遭受挫折的。
只要這次兵敗，李曄才會成為一個溫順的天子，一個聽話的天子。
袁天罡也正好需要一個聽話的天子，來為埋下龍泉寶藏、重新光復李唐的計劃做出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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