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快，除了君瀾之外沒有人注意到。
“君瀾哥哥！”
那人笑吟吟走了出來，在看見旁邊站著的溫玖后，居然還能笑容不減地打招呼：“溫小姐，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我也，沒想到啊。
溫玖瞬間就很想離開，但長久保持的禮貌和教養讓她做不出這種事，只能很自覺地退到君瀾身后半步之外，就像一個最普通的助理一樣。
“陶小姐，您好。”
君瀾下意識回頭，看了溫玖一眼，待轉頭落到陶可歆身上后，眉心微微蹙起。
“你為什么在這里。”
“我來找我的朋友。”
陶可歆絲毫不在意君瀾的冷臉，直接把手伸進他的臂彎，接替了溫玖剛剛的位置。
“別這么看我，我可不是沖著你來的巴黎。你不是要我滾遠點嗎，我滾出國了，可是緣分讓我們再次相遇，我也沒辦法。”
兩人并肩站著，親密無間，尤其是陶可歆臉上還掛著略顯嬌羞的微笑，任誰看了都覺得是男才女貌的一對，而不會知道私下正在起爭執。
有外人在，對方還是君盛巴黎分公司的重要客戶，君瀾沒有推開陶可歆，彼此之間保留了足夠的體面。
“君總，你好！”
那個法國男人用蹩腳的中文叫了一聲，然后恢復了法語：“哦，是陶小姐這么教我的，我說的標準嗎？”
君瀾臉上立刻露出客氣的笑容，上前與他握手：“非常棒。”
“陶小姐是我女兒的好朋友。”法國男人指了指身邊的年輕女孩：“我的女兒Julia，和她在一個樂團，真沒想到您是她的丈夫——”
說著，眨眨眼：“別否認，我知道你們兩個月后就要結婚了！”
溫玖一直知道他們會結婚，但沒想到婚期這么近，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低頭咬住自己的下唇。
陶可歆笑得一臉甜蜜，而君瀾也點點頭：“誠邀您來參加婚禮。”
幾人談笑著落座，只剩兩個打工的站在桌邊無可適從。
埃米爾·劉完全懵逼了。
什么玩意，他剛剛聽到客戶總裁說，這個不認識的女的是他們君總的未婚妻？馬上就要結婚了？
那溫特助是啥？
小蜜？
好嘛，他的事業又要完蛋了，是他攛掇著把溫特助喊過來一起吃飯的，現在遭遇了修羅場，君總臉上難堪，散場后還不得往他頭上撒氣。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他苦巴巴一張臉，但還是幫溫玖搬開一張椅子。
“溫特助，你跟我坐一起吧。”
“謝謝。”
埃米爾·劉的臉色過于古怪，溫玖完全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
她剛要落座，那個叫做Julia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直接詢問君瀾：“她是誰？”
君瀾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我的助理。”他幫陶可歆拉開椅子，等她坐下后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和埃米爾·劉一樣，都是君盛的重要員工。”
和埃米爾·劉一樣。
溫玖自嘲一笑，畢竟在“偶遇”陶可歆之前，她還是他的小情兒，走到哪里都想手牽手帶著，稍有不適就心疼不已。
現在卻變成了和埃米爾·劉一樣的工作人員了。
果然，只要陶可歆出場，她就成了見不得光的那個，但凡別人多問幾句，都怕丟了君家的人。
“助理啊……”
Julia拖長聲音，她突然笑了一下，問道：“那助理小姐不用服務餐桌，為我們倒酒嗎？”
溫玖坐下的動作頓住了。
埃米爾·劉一聽，腦中警報器狂響，他立刻起身拿起酒瓶子，一臉諂媚道：“哪里能讓女士服務，我來、我來！”
“您是巴黎分公司的總經理，哪能讓您來倒酒。”
Julia笑著拒絕了他：“我每次出席宴會，都是由一桌人里身份最低的那個人來服務的，難道不是這樣的規矩嗎？”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溫玖在當上特級助理之前，也是經常要服務酒桌的。那時，她要記住每個客人的喜好，迎合他們的無聊笑話，有時客人們喝多了，她還要努力明哲保身，免得被占便宜。
就這樣的破工作，她干了三年，終于才升職當上了特級助理，能夠坐在君瀾身邊，笑著喝下別人敬過來的酒。
再后來，她跟了君瀾，他就很少帶她去這種烏煙瘴氣的酒桌了，一般都是熟悉的客戶和朋友小酌，那也會看著她，不讓她被欺負。
像現在這樣，被人點名要求倒酒服務，確實很久沒有經歷過了。
溫玖壓下埃米爾·劉的手，從他手中接過酒瓶。
“自然是這樣的規矩。”
她走到上座的位置，先給客戶夫妻倒了酒，又走到君瀾身側，抬手為他斟酒。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意見，漠然坐在上首的位置，等待著她的“服侍”。
紅酒不滿杯，倒三分之一的位置剛剛好。
溫玖的手很穩，濃郁醇厚的葡萄酒落入杯中，每一杯都恰到好處的位置。
“助理小姐經常陪酒嗎？”Julia笑著看她：“我和朋友們去酒吧，那里有不少賣酒女，她們的手法跟你一樣熟練，只不過身姿沒有你漂亮，看起來不如你高級。”
她拿溫玖和酒吧的賣酒女比，本以為對方會生氣，誰知人家連眉毛都不動一下。
“是嗎。”
溫玖淡淡地為她倒完酒，把酒杯放到她手邊：“畢竟我是服務君盛的，和您常去的那種地方檔次不一樣吧。”
無聊的挖苦。
溫玖前三年做小助理的時候，什么過分的渾話沒有聽過，像Julia這種大小姐能對她造成什么影響呢？
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快！
被懟回來的Julia面露不快，她還想刁難，卻被自己的好閨蜜按住了。
“好了Julia。”陶可歆拍拍她的手：“她是君瀾哥哥的助理，我們有句俗話，叫做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別刁難她了。”
“打狗還要看主人？”
Julia重復了一遍這句話，似乎覺得很有趣，總算是放過了溫玖：“好吧，助理小姐，你可以去吃飯了。”
誰還吃得進去。
雖然Julia大小姐網開一面，不用她服務了，但前面的基調已經定下了，溫玖一頓飯一直盯著所有人的酒杯，但凡誰杯中空了就要主動去添滿，酒或者菜品不夠了，還要提前去和服務生溝通，一頓飯下來，東西沒吃幾口，光忙去了。
而君瀾也沒吃什么東西，他只是一邊閑聊一邊品著杯中的紅酒，溫玖好幾次都怕他胃病復發，差點多嘴讓他別喝了。
算了，還是喝死吧。
再次倒酒的時候，她手一抖，直接抽了滿杯酒出來，紅酒濺了出來，潑到了君瀾的肩膀上。
“呀！”
旁邊坐著的陶可歆立刻跳著躲開，以免自己的淺色禮服被弄臟了，而她跳開后，這才發現自己反應似乎大了些，有種不顧未婚夫死活的美感。
找補一樣湊到君瀾身邊，陶可歆抽出紙為他擦拭：“沒事吧……”
君瀾一把將紙從她手里抽出來。
西服是深色的，紅酒印記沒有那么明顯，但半個肩膀濡濕，還有濃濃的酒香味傳開，還是挺狼狽的。
君瀾黑著一張臉，側頭打理自己的外套。
溫玖立在一旁不敢說話，她看著君瀾滿臉不高興，心想剛剛自己怎么不潑他頭上去呢？
“抱歉，我要去打理一下。”
紙巾濡濕了好幾張，身上的濕痕不減。君瀾站起身來向客戶道歉，轉身往門外走去。
溫玖抱著酒瓶，猶豫是不是也該向各位大佬道個歉時——
“出來。”
君瀾走到門口，回頭沖她低吼一聲：“一點兒眼力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