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大魏暴君 > 第383章 釜底抽薪
  但王昶畢竟是王昶,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了曹芳的意思。

  王允的得失是次要的,他的表態才是重點。

  天子的心腹大患是誰?

  不是吳,不是蜀,也不是鮮卑、匈奴,而是以汝潁世家為代表的關東士族。

  關東士族以學問傳家,壟斷了仕途,不僅擋了其他人的路,也對朝廷形成了威脅。

  后漢覆亡的殷鑒在前,天子豈能不防?

  雖然那些人幫曹氏完成了代漢,但他們與曹氏并非一條心。如果司馬懿在高平陵政變得手,他們將來一樣會為司馬氏取代曹魏出謀劃策。

  削弱他們的力量,是武皇帝成功的關鍵,也是明皇帝即位伊始就想做的事,只不過明皇帝壽短,沒能完成。

  如今天子親政,處處以武皇帝、明皇帝為宗,打壓山東士族是必然的事。

  但對付這些人不能簡單的殺人。

  改造儒門,才是釜底抽薪的殺招。

  只有如此,才能將鐘會要分家,何晏寫文章為之辯駁的事聯系在一起。

  王昶幾乎在瞬間做出了決定。

  作為一個太原人,他沒有理由不支持天子的這個決定。關東人打壓關西人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更何況,作為一個剛剛因為效忠不及時被收拾過的大臣,他如果再猶猶豫豫,以后還能有好日子過?

  他語氣淡淡的說道:“陛下所言甚是,君子不黨,唯道是從。處士橫議,黨同伐異的風氣是該整頓整頓了。”

  曹芳打量著王昶,嘴角挑起一抹滿意的淺笑。

  老頭不愧是變色龍,比王凌識相多了。

  兩人的話題隨即轉向了儒學。

  曹芳提出一個觀點。

  所謂儒家五經,都是孔子整理的古籍,可以為治國理政提供借鑒,但凡事都要從經籍中尋找依據,無異于刻舟求劍。

  所以,五經要研究,但不能再作為治國理念。

  研究經學,也不能再成為入仕的必要條件。

  那只是過去的學問而已,治國要面向現實,面向將來。

  歷史可以借鑒,卻不能成為桎梏。

  “朕還年輕,學問也淺,恐難服眾。太尉是老臣,又精通儒道之學,還望能代朕發聲,使朝野諸君知朕心意。”曹芳想了想,又道:“太尉文章好,又與祁縣王氏相熟,不如先為王允寫一篇傳記吧。”

  王昶無路可退,只能點頭答應。

  ——

  讓王昶發聲,是利用王昶的官職和太原人的身份。

  真想從學術上否定儒家五經的獨尊地位,還要從學術上著手,以魔法打敗魔法。

  這個艱巨的任務落在了何晏的肩上。

  為鐘會寫辯護文章只是一個測試,或者說是一個誘惑。

  直接讓何晏寫文章反對五經,估計何晏會直接拒絕,根本不敢接。

  寫篇文章,為鐘會辯護,就沒那么嚴重了。

  過了幾天,何晏將文章交到了曹芳面前。

  考慮到自己那點可憐的儒學底蘊,曹芳沒有直接發表意見,而是先反復讀了幾遍,查證了相關典故,了解了可能的意義之后,才將文章發給身邊的幾個人看,征求他們的意見。

  最先看到文章是的張華、虞松。

  這兩個人的學問都是不錯的,而且擅長寫文章。何晏如何有什么微言大義,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看完文章后,兩人的反應出奇的一致。

  都不敢輕易表態。

  何晏的文章其實很簡單,只論述了一個問題。

  夫子作為儒門的開門宗師,又是周禮的堅定擁護者,但細究起來,他本人卻沒能踐行他那一道倫理。

  比如兄友弟恭。

  夫子是有兄長的。

  即使不論何晏在文章中大談特談的陽貨這個疑似兄長,夫子也有一個沒人能夠否認的兄長:孟皮。

  夫子是私生子,原本一直寄養在母族孟氏。在歸宗之前,他姓孟,孟皮是他名正言順的兄長。夫子字仲尼,行二,排在他前面的就是孟皮。

  但記載夫子與他門人言行的《論語》中,沒有見到夫子與孟皮的交往。

  如果說是因為兄不友,所以弟不恭,那應該有孟皮不友的證據。

  《論語》里沒有。

  何晏舉這個例子,是想論證兄友弟恭并非天然存在,就連夫子與兄長之間也不是那么親近,主次關系也非不可改變——夫子曾做主,將孟皮的女兒嫁給了南宮括。

  這說明他們之間有來往,并非老死不相往來,只不過家里的事不是孟皮這個兄長做主,而是夫子這個弟弟。

  何晏的目的是為鐘會辯護,說明鐘會要求分家,甚至要求繼承鐘繇的門戶并非絕對不可以。可若是由此延伸一些,就很容易讓人產生這是污蔑圣人的感覺。

  如果真的只是污蔑,那倒也罷了。

  天下士林會將何晏罵得狗血淋頭,從此除名。

  可問題是,何晏的論證很嚴實,至少事實是無法否認的,想從正面駁倒何晏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一旦這篇文章發布,勢必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可能引起儒門內部的大爭論,大分裂。

  考慮到天子一直在醞釀的事,他們知道這才是天子要的結果。

  就算士林想漠視何晏,實現無言的抗爭,天子也會進一步刺激他們。

  “陛下,天下未定,似乎不宜操之過急。”張華找了個機會,私下進言。“等平定了吳蜀,武功既立,再興文事,未嘗不可。”

  曹芳含笑看著張華。

  隨駕一年多,張華的進步極快,已經具備了相當的政治眼光。

  他看出了這篇文章背后的文章,甚至預感到了可能引發的震蕩,并為此擔憂。

  “這不是朝廷的態度。這是何晏為鐘會辯護,只不過事先讓朕過目而已。只要不涉及朝廷,朝廷哪有禁止的理由?”

  張華苦笑。

  他知道曹芳在裝傻。

  朝廷當然沒有禁止的理由,這根本就是朝廷在推波助瀾嘛。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失言了。只是何晏乃禁軍教習,又曾在宮中講書,算是陛下的半個老師。他的文章,誰會認為與朝廷無關呢?”

  曹芳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由行在的大臣們先議一議,看看他們的態度。”

  既然張華只是擔心引起士林紛爭,只字不提其他,那他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他怕讀書人互相吵架嗎?

  求之不得啊。

  理不辯不明,吵得越兇,越有機會發現問題,接近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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