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府出來，方林沒再去別的地兒，徑自回了家。
方府，張知府早已在書房里等著了。
取了恒國的國書之后，方林是匆忙趕回來的，長元府那邊便也就沒有如何交待，只是讓許均臨時負責。
反正周恒聯盟已經塵埃落定，前線也沒什么危險了，不過是演戲，方林在與不在，區別不大。
不過在與恒國的接洽團隊到位之前，例行匯報還是要找方林匯報的，這也是張知府此刻出現在方府的原因。
倒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恒國那邊的接洽團隊已經到位，常駐沐光省，且給出了一個五州歸還計劃，預計在三到五年內，將五州逐步歸還大周，當然，對外還是以萬妖大軍攻占的名頭示人。
對此，方林已經懶得管了，重頭戲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邊邊角角，旁枝末節，便讓兩個接洽團隊商量著來便是，他是不準備再管了。
同時，他也在考慮將許均和戎晉、長風三人調回來了。
許均他是早就答應了的，讓他回來做皇城司指揮使，老皇帝那邊也同意了，自然便沒必要留在長元府了。
至于戎晉和長風，他們倆在五個副山主之中，前者實力最強，后者速度最快，原本想著反正大周目前也沒什么戰事，便將他們放置在長元府壓陣，畢竟萬妖大軍人族可壓不住，還得是他們這些絕世大妖出面。
不過現在既然鬼潮要來，再讓他們留下長元府就有些浪費了，五個副山主，留三個足夠了，戎晉和長風，方林準備留他們在自己身邊，為接下來的接觸鬼潮做些準備。
不出意外的話，對于主動接觸鬼潮之事，老皇帝應該不會反對，那么，誰去接觸？
方林掰著手指頭想了想，恐怕也就是他這個奉天司的新任執掌者了。
宗元重傷，起碼得養兩三個月，就不談了。
二相二公，自然足夠資格，但他們真的很忙，二相主政，二公主軍，整個大周朝便是他們四個人在輔助老皇帝治理，而坦白講，老皇帝只是最后把關，絕大部分重擔都壓在他們四人身上，也就國與國之間的談判會讓他們出馬，接觸鬼潮這種事情，還不需要他們親自出面。
至于其他人，又要地位足夠高，能夠一定程度代表朝廷，又要做事靠譜，能堪重任，還要讓老皇帝放心，足夠信任……方林估摸著，這樣的人選，排除以上幾人后，老皇帝眼里恐怕便只剩兩個人了。
一個是自己，一個就是老頭子這個提議接觸鬼潮的八賢王了。
而八賢王的身份雖然足夠鎮得住對方，但截止目前為止，他其實并未在老皇帝跟前展露出多少謀略和魄力，這種關鍵性的大事，老皇帝恐怕還真一定放心交給他去辦。
自己卻是不同，經過最近幾個月這一系列的事情，自己已經成功在老皇帝心中塑造了一個謀略過人，辦事靠譜的形象，排除掉八賢王之后，也就只有自己了。
最關鍵的是，接觸鬼潮雖然風險不大，但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并不能排除有圣境鬼魅前來，且油鹽不進，嗜殺成性的可能性……而在三王和五王都不成器，而其他皇子王爺又不成氣候的情況下，八賢王便算是碩果僅存的繼承人了，老皇帝恐怕不會讓八賢王去冒這個險。
所以，算下來，這個前往接觸鬼潮的人選，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自己了……方林料定如此，索性便也就別等老皇帝吩咐了，直接讓張知府帶話，讓許均三人立即放下手頭的事情，由長風即刻帶他們回京。
有兩個絕世大妖在身邊，去接觸這鬼潮，方林便也就不用太擔心安全方面的問題了。
接下來的幾天，便沒什么大事了。
老頭子傳回消息，老皇帝對他的提議贊賞有加，表示認可，隨后不久，方林果然便接到了老皇帝的召見，將鬼潮之事告知，同時命他在接管奉天司的同時，著手準備接觸鬼潮之事。
次日，方林前往奉天司衙門，于紅樓二樓接見了一眾上級以上青衣，足足花費了一整天的功夫，一一見面詳談，才將上級以上青衣，各人各職，以及奉天司的具體情況了解清楚。
果然，青衣軍乃大周隱藏的第一強軍的稱號不是假的，執掌了奉天司之后，方林更知奉天司的底蘊與可怕。
不過與即將到來的鬼潮相比，還是差了不少，綜合考量之后，方林估摸著，以奉天司的現有力量，哪怕再加上各地方州府的城防，也僅僅只能堪堪保住內城，而一些布防相對薄弱的州府，甚至連內城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這也更加堅定了他要接觸鬼潮的決定。
能不硬碰，便不要硬碰，否則大周真的要損失慘重！
再接著，便是熟悉這個副指揮使的過程了，根據前方情報，鬼潮距離大周所在區域還有一段距離，沒那么快抵達，是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方林便難得安靜了幾天，每日都在奉天司衙門對奉天司上上下下，不說大刀闊斧改革，但也聽取了不少下面人的意見，相應做出了不少改變。
改變最大的，便是最下級青衣這個“臨時工”工種了。
前世方林就對所謂的“臨時工”嗤之以鼻，除非那些需要特殊才能的相關部門，憑什么大家干一樣的活，甚至絕大部分臨時工出工出力更多，卻還要被歧視，待遇還只有所謂正式人員的一半甚至零頭？
這很不合理！
所以，他對最下級青衣動手了。
青衣令沒必要被神化，最下級青衣也該有青衣令，哪怕其中蘊藏的國運極其微弱，至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被真正納入了青衣之中，成為奉天司正式一員，而非打雜的，跑腿的，干苦力的，每次都要像牲口一樣被下級青衣挑選！
他們才是犧牲比例最多的人群，他們值得尊重，也應該被尊重，尤其是面對即將到來的鬼潮，他們可是中堅力量，不能讓他們流血再流淚。
誠然，為了防止別有用心之人或者各家探子潛入，該審查還是要審查的，只不過現在放在了成為青衣之前審查，而非不管不顧，先扔到最下級青衣當中，充當臨時工，干苦力再說。
這一改革，除了一些累死累活，辛辛苦苦剛從最下級青衣晉升下級青衣的少數人有些微詞之外，得到了所有青衣們的擁護。
而那些有微詞的，也并不是說方林的改革不好，只是感嘆最下級青衣們，尤其是一些剛進來的最下級青衣運氣太好，遇到了這樣一個體恤下屬的好上官！
總之，方林這個副指揮使，就任得順順當當，一切順利，沒有遇到什么刺頭，也無人陽奉陰違，算是比較舒心的。
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殿試終于開考了。
這次殿試，應該是近百年來，延期最久的一次了，本來還要繼續延后，許是考慮到鬼潮沒多久就要抵達，再不將這試給考掉，恐怕真要等很久了……為此，哪怕沒什么興致，老皇帝還是安排了殿試，也算是讓一眾士子們松了一口氣。
等了這么久便罷了，關鍵是京都的生活花費太大，再不考，兜里的銀子真的快扛不住了！
這還是家庭富裕的士子，一些寒門士子，早在年前就放下了書本，無奈在京都各地找活兒干，甚至去碼頭上干苦力的都有……時間長了，你要說這個胡子拉碴，面容黑瘦，滿嘴粗話的糙漢子是個讀書人，跟他一起干活的工人們怕是打死都不信。
殿試結果很快出來，許衛到底是熱門，也不負眾望，奪得了狀元桂冠。
可惜的是，跟他一起的方林其他好友，除了他，連一個二甲都沒有……出身江東豪族的鄭秋雨最危險，乃是三甲倒數第二，差一點點就名落孫山了。
其他人如晁樓、溫章等倒是還行，在三甲中靠前，不過反正都是三甲，也就不在乎什么排名先后了。
于是，接下來便是分別時刻了。
老規矩，探花樓走一波。
方林為數不多的這幾名好友當中，除了本次頭名的許衛被留在了翰林院，其他人全都分了出去，且天南海北，各地都有，今日一別，也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見……是以眾人興致都不高，饒是周圍姑娘們巧笑嫣然，不斷說著恭喜的吉利話，卻是無人笑得出來。
當然，不笑歸不笑，倒也不妨礙方鴻和方龍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又將手放進了姑娘們的懷里。
“你們倆手給我拿出來……德性，真不應該多嘴喊你們！”方林無奈，忍不住斥了這兄弟二人一句。
他的心情是真有些沉重。
在座的可還都沒有人知道呢，這次分別，可不是普通的分別，以往的同年進士們，即便分到不同地方，慢慢混起來了，總有相見的時候，可這次不同……這天南海北一分，鬼潮一來，作為基層官員，危險性可不比普通百姓低多少，這些人當中，也不知道要折損幾個……
雖然時間不長，但這幾位好友都非常投緣，也很講義氣，相識于微末，方林是真的挺喜歡他們。
想了想，他揮手，將姑娘們暫時先趕了出去，還是沒忍住，將秘密講了出來。
老皇帝還說要保密，以免民間動蕩……去他娘的保密，這要是不提醒哥幾個，他心中實在難安。
況且，也沒多久了，現在保不保密，其實已經意義不大了。
“……事情便是如此，我知你們從未打著我的旗號行事，甚至在一些場合還主動避諱與我的關系，但也莫要矯枉過正，你們確實是我方林好友，而我方林好友真的不多……是以，到了當地，你們定要第一時間前往奉天司，告知他們你們與我的關系，當地青衣，自會照拂。”
“若是實在遇到危險，讓當地奉天司速報省總部，我知曉后，哪怕實在脫不開身，也定會派人前往救援。”
方林話畢，全場靜默。
所有人都驚呆了。
“不是，我若是理解得沒錯，牧之你的意思是，這個什么鬼潮，竟要席卷整個大周？！”豐子樂第一個反應了過來，驚聲道。
方林搖頭，“不是席卷大周，是連同楚晉恒三國一起，這次的鬼潮，不出意外將席卷整個北域。”
“……”方鴻和方龍也傻眼了，他們倆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事，而他們因為跟方林的關系，知曉更多，知道周恒成功結盟，這些天便一直處于興奮驚喜狀態，設想著以后大周日漸強盛，與有榮焉。
誰承想，竟然這么快就要遭遇大禍！
而且不僅是大周，而是整個北域！
“……我本以為這是長久的別離，沒想到，竟也許是永久的別離。”溫章也開口了，震撼之余，更加傷感，眼里也閃過一抹驚懼。
他們這些讀書人哪里經歷過什么大事，此番高中進士之后，雖傷感別離，卻也在期待自己執政一方，大展宏圖，誰知竟遇上了這事，頓時被嚇到了。
“完了，咱們這群人當中，就我被分在了邊疆，一旦鬼潮襲來，邊疆首當其沖，乃是最危險的！”晁樓也雙眼無神道，很是憂慮。
方林搖頭：“晁兄，你錯了，邊疆雖首當其沖，但有軍隊布防，反而要比秋雨兄所在的州府安全，秋雨兄被分在了甘州，既非腹地，又非邊疆，不上不下，乃是朝廷布防最薄弱的區域。”
“不是吧，這甘州還是家里花了大力氣幫我疏通來的……結果，疏通到了最危險的地方？！”鄭秋雨苦著臉道，都快要哭了。
“還是奉明兄運道好啊，頭名狀元，翰林院留任，以后便是正兒八經的京都官員，最是安全不過了。”
“唉……說到底，還是咱們沒本事，他們一甲的三位，全都留在了京都。”
“時運不濟，怎生遇到這種千年難得一遇的事情！”
一時間，整個包廂，可謂是愁云慘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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