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呦呦對死亡沒有具體概念。
只知道，自己有個跟自己一樣大，但卻沒能活下來的哥哥。
看著傷心不已的父親。
嘴巴一癟。
一連串的淚珠，跟著一塊滾落。
“爹，您別哭了……”
呦呦一邊說，一邊抬手給謝無宴抹眼淚：“找不到哥哥的話，我們可以給哥哥做個……衣冠冢啊，八舅舅說，他沒辦法在他母親忌日之時，給她上香，連靈位都不能有，所以他就偷偷讓小景公公找到他母親在世時穿的衣裳，做了一個小小的衣冠冢，每到忌日之時，就可以叩拜了。”
衣冠冢？
謝無宴眼睛有淚。
眉心擰成個“川”字。
看著女兒不說話。
“爹，如果哥哥在天有靈的話，他的靈魂就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不光可以給他上香，還可以做好多好吃給他，呦呦可以每天跟哥哥說話，告訴他，爹娘不是不要他，早晚有一日，哥哥一定會去投胎的。
”呦呦吸了吸鼻子，將謝無宴面上殘留的眼淚抹得干干凈凈：“爹，不要傷心了，如果換作是哥哥活下來，我沒活下來，那我一定不會責怪爹娘的。”
“呦呦……”
謝無宴閉了閉眼。
內疚的心，因為女兒的一番話，而漸漸平穩下來。
“爹，很晚了，咱們回去吧？”
謝無宴長嘆一聲，瞅著女兒：“你自己來的，還是你娘讓你來的。”
呦呦歪頭，想了一下道：“爹，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實話。”
自從女兒在白顏汐面前，展現出與她年紀不相符合的機敏聰慧后。
謝無宴漸漸不把女兒只當成一個小孩子看待。
“實話是，我自己要來的。”
謝無宴眼神落寞，自嘲一笑：“也對，我做這么混蛋的事情，你娘怎么可能愿意退步呢？”
“爹，你好笨哦。”
謝無宴一愣，抬頭望著噘嘴的女兒，哭笑不得：“我怎么笨了？”
“爹就是很笨啊，一點都不懂娘的心思。”呦呦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如果娘真生您的氣，那她干脆什么都不說唄，她可是長公主，她要是堅持跟您和離，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
“你娘還跟你說這些？”
謝無宴驚呆了，要不是跟女兒相處好長時間了。
他真以為，懷中的女兒，是哪個大人假扮的。
“因為娘一直把我當大人看待呀，有什么事情都會跟我講道理擺事實，從不干涉我的決定，八舅舅跟十舅舅也在娘引導下，漸漸改掉身上的毛病，一個變得開朗起來，一個變得謙虛起來，如果娘直接命令我們，那我們肯定改不掉的。”
呦呦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瞅著謝無宴：“那既然我們小孩子都能改，為什么爹不能改掉呢？娘說了，凡事要盡力而為，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不要只為了追求一個結果，忽略了美好的過程。”
“這話，是你娘跟你說的？”
“是啊。”
呦呦點頭：“爹就是太注重結果了，就想一步到位，讓娘原諒你，目的太明顯了，換誰，都不喜歡。”
注重結果？
謝無宴垂眸。
默默地，將女兒的話，細細品味。
的確。
他太執著一個結果。
目的性太強了。
“爹，其實娘有在一點點對你改觀，可您總是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就好像那個南宮夫人，她一看目的就很明顯，就想著跟您重歸于好，那您不是也反感她么？”
謝無宴抬頭，望著笑盈盈的女兒。
在她臉蛋上，狠狠親一口：“呦呦，你真是爹的好女兒。”
“現在知道我好啦？那您干嘛在我一出生的時候，把我送到老宅去，對我不管不問的。”呦呦攥緊小拳頭，對著謝無宴揮了揮，“您要是再惹娘不高興了，我就哭著鬧著，要你們和離，然后我再給娘找個乖巧又聽話的夫君，我跟別人姓，還喊別人爹。”
女兒前半句話，聽得謝無宴內疚不已。
后半句。
直接伸手，撓女兒的胳肢窩：“謝呦呦，你才多大？這么狠？”
“嗯，我是爹的親女兒，自然是跟爹學的呀。”呦呦露齒一笑，眼中全是狡黠的光芒。
“你、你這孩子……”
謝無宴頗為無奈。
不過，女兒的一番話。
讓他心里頭，暢快不少。
“好，那爹就聽你的。”
“爹能把我的話聽進去，我就開心啦。”呦呦張嘴間打了個哈欠，腦袋擱在謝無宴肩頭，“爹，我困了。”
“睡吧，爹抱你回去。”
“嗯。”
謝無宴抱著女兒回房之時。
呦呦已經在他懷中，睡得都要流哈喇子了。
謝無宴雙手抱著女兒，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褥。
一想到。
再過個十幾年，女兒就會長大，還會嫁人。
謝無宴心里立馬被不爽所占據。
算了。
越想，心里越不爽。
明天，還有正事要辦。
謝無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脫去外衣，抱著女兒，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
謝無宴睡得迷迷糊糊之時。
就被女兒給搖醒了。
“爹，快起來，不要再睡了，再睡，就過時辰了。”
謝無宴捂住發脹的腦袋，緩緩坐起來：“什么時辰了？”
“都快要辰時啦。”
呦呦坐在床沿上，正在給自己穿鞋：“爹，你快點，我去先去找奶奶吃早膳，云秀姑姑都來好幾次了，我走啦。”
女兒的聲音漸行漸遠。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謝無宴低頭，看著枕頭上放著女兒忘記拿走的粉色發帶。
再一想到，女兒昨天說的話。
一下子有一種說不出感覺。
很暖心。
血緣，就是這般奇妙。
用過早膳的大家。
一塊聚集到大門口。
準備坐車前往柳府，喝喜酒去。
慕綰綰從府中走出來的一瞬間，正好與謝無宴的視線對應上。
兩人都有點尷尬。
撇頭。
避開彼此的視線。
將父母之間的互動看在眼里的呦呦。
低頭，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她的爹娘，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倔。
柳府。
謝玉秀坐在梳妝臺前，正一臉嬌媚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喜娘，豫王另一位側妃，今天的打扮，也是跟我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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