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仰星光,舉手若能摘,于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及……”陸仲彥瞳孔顫了顫。
隨后。
他雙手撐著床沿，吃力地站起來，對著慕綰綰彎腰行禮：“長公主這一句，解了老夫多年的心結。是啊，老夫再怎么樣，也是一介凡人，太多事情沒辦法掌控，沒辦法如常所愿，老夫也不知自己還有幾年可活。”
慕綰綰眉頭一蹙，心里跟喵嗚交流：“喵嗚，掃描下陸仲彥，看看他有什么病。”
“好的，主人。”
五分鐘不到。
喵嗚的聲音，在腦袋里響起：“主人，他得了肺癌，不過是早期，可以控制。”
肺、肺癌？
慕綰綰心里一怔，一步往前，抓起陸仲彥的手，片刻后，忽然就明白他為何要收自己為徒：“你收我為徒，是避免自己死后，陸氏四分五裂，如果你收太子或者皇子為徒，陸氏上下肯定以為你是在忠于皇家，可本公主是女子與皇位無緣，但又身為皇室長女，足以鎮得住陸氏，對么？”
陸仲彥抬頭，看著慕綰綰凝重的面容，忽然笑了：“長公主您的醫術當真了得，僅僅一把脈，就知道老夫沒多少時日了。”
“陸乘風知道嗎？”
慕綰綰松開他的手，扶著他坐下。
陸仲彥搖頭，嗓音沙啞，眼中透出遺憾：“乘風剛滿一周歲，他的爹娘就接連因意外而死，老夫忍著喪子與媳之痛，將乘風帶在身邊親自撫養，老夫也知道，自己有時候對他要求太高，可他一直都笑呵呵地，還總是安慰老夫，說他一定會成為老夫的驕傲。”
“可今日聽了長公主一番話，老夫作為一個祖父很失敗，可留給老夫的時間不多了，老夫想看到有朝一日，大梁的百姓人人安居樂業，沒有戰亂、沒有天災人禍，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而不是成為奴隸、階下囚，或者因為一口吃的，無辜慘死。”
“本公主也想看到大梁的百姓安居樂業，能夠展現發自內心的微笑。可這些，到目前為止都只是個夢想，需要很多很多人去不遺余力地創造改變，陸公，讓大家接受教育，明白改變自身命運，就一定要識字，可大多數的百姓連溫飽都解決不了，哪有銀子再供家中孩童讀書。”
“就拿陸氏門下來說，若不是孩子有天賦，或者本身跟陸氏沾親帶故，陸氏又怎么可能收其為徒，本公主今天是帶著師師來的，她一聽要來見你就很激動，還說連她祖父都沒有近過你的身，她一個姑娘家，能進來遠遠看你一眼就不錯了。”
見陸仲彥聽的認真，慕綰綰又道：“你想要一個和平的大梁，而本公主要的是一個男女平等的大梁。后者要比前者難一百倍。本公主不禁要問陸公一句，你想象中的大梁，女子的地位在什么位置呢？”
陸仲彥怔愣住了。
他的確沒想過這個問題。
“老夫羞愧，從未想過……”
“不怪你，這是因為自古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屬品，你都可以把孫子當為物品，女子又算什么呢？孕育生命的是女子，照顧一家老小，忙里忙外的是女子，從出生時就被教育要有女德，要為夫生兒育女，為夫家傳宗接代，三從四德，簡單四個字，卻將女子壓到喘不上來氣，還葬送她們一生。”
慕綰綰低頭，不由失笑起來：“以前本公主想，自己的力量會不會太渺小，幾千年女子就是這么過來的，本公主怕憑一己之力推翻所有對女子不公平的待遇，是否是不自量力，而今日，見了陸公，本公主忽然就堅定，本公主一定要推翻。告訴天下所有男人，女子與男子一樣，他們能做的事情，女子一樣能做，女子也能撐起半邊天，更要告訴天下所有女子，命運從來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任何人都不能左右！”
“長公主，一席話，說的老夫無地自容。”
“那陸公可是打消收本公主為徒的念頭了？”
陸仲彥點了下頭，聽了長公主一番言論，他覺得自己不配，不配成為長公主的師父。
“你還不算病入膏肓，本公主回去給你準備好藥，只要按時服用便能將病情控制下來。”
陸仲彥一怔，看向慕綰綰的眼神，透出震驚：“老、老夫的病，長公主您能治？”
“你是陸氏主心骨，再說父皇對你很崇拜，若你死了，父皇會傷心的。”慕綰綰側頭看了一眼房門，“至于你的孫子，陸公也要勸勸他，本公主不會看在他是陸氏下一任家主上，而對他網開一面的。”
陸仲彥忙行禮：“老夫明白，長公主的話，老夫會跟乘風說的。”
“好，那若是沒事，本公主就下山了。”
慕綰綰沖陸仲彥點了點頭，轉身便出了房門。
外頭。
陸乘風看到慕綰綰出來，忙走上去：“長公主，祖父……”
“本公主跟你祖父聊的很好，不過時候不早了，本公主要下山了。”
盡管陸乘風的確很討厭。
但沒必要，強行跟他發生矛盾，免得他給自己添堵：“風影跟末影在哪里，你吩咐人帶來，本公主在下山口等他們。”
“好，那微臣送長公主下山。”
“下山的路，本公主認得。”慕綰綰搖頭打斷他，“你先進去見你祖父吧，本公主走了，對了，本公主會盡快敲定啟程的日子，陸尚書記得先把禮部上下安排好，免得官員找你麻煩。”
“多謝長公主提醒，那微臣先去見祖父了。”
陸乘風拱拱手，喊來秀白，直到兩人走的沒影。
這才，轉身疾步走近屋內。
“祖父。”
看著背對自己而戰的祖父，陸乘風一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祖父，您怎么坐起來了？乘風扶您坐下來。”
陸仲彥搖搖頭，顫動的右手一把握上孫兒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乘風，這些年，你心里可有怨過我？”
陸乘風一愣，連忙搖頭：“祖父，我怎么可能怨過您呢？是不是長公主跟您說了什么話？您不要介意，長公主這人一向心直口快，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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