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的哭聲響徹半空,站于十數步之外的趙掌柜和陳捕頭自然也聽到了。
本在交頭接耳的兩人均是一愣,幾乎同時轉身望了過去,隱約間,只見到傳來哭泣聲之處被數人圍著。
竟然有人跑到那間快燒成廢墟的廂房之前,還放聲痛哭起來?發生了何事?
趙掌柜和陳捕頭互相對看了一眼,稍頃,二人雙雙朝哭聲的來處走去。
離那數人約莫還有五六步遠,趙掌柜已開口問道:“何人在哭泣?”
蹲于地面的那名書生聽得,緩緩收了哭聲,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站了起來。
雖然光線不是十分明亮,但趙掌柜似覺得眼前這位書生有些熟悉,遲疑地問道:“可是解元郎?”
那書生略有些尷尬地望著走過來的趙掌柜,應道:“趙掌柜,正是小生。”
“你為何要在這里哭泣?”趙掌柜愕然,再問。
那書生頓時苦起臉來,應道:“趙掌柜,此為小生暫居之廂房,行李、書籍等物什全在里面。廂房已被燒成這樣,小生的物什必定已燒毀。小生焉能不痛哭?”
趙掌柜嘴唇微動,這間廂房被毀,我損失更不小,難道我亦要痛哭一番?
站在趙掌柜旁邊的陳捕頭,聽得卻自動忽略“解元郎”三個字,還皺起了眉頭,打量了那名書生片刻,問道:“這是你所居的廂房?”
“官差,正是小生所居。”那名書生點頭道。
陳捕頭略一思索,突然指了指客舍大門的方向,再問道:“不久前奪門而出的那三人,你可認識?”
“小生不認識。”那書生馬上搖著頭。
“既然不認識,為何你所居的廂房會突然走水?”陳捕頭的聲音頓時高了些許。
“小生不知。因走水,小生的行李、書藉,甚至路引均已燒毀……”那書生苦著臉。
“那就真巧了,這邊你住的廂房一走水,那邊就逃脫了三名賊人。”陳捕頭冷笑一聲。
那書生聽得錯愕,站在他身邊的另外四名書生更嚇了一跳。
“怎么,說不出話來了?你是同謀,你與那三賊人是一伙的,是不是?”陳捕頭瞪了那書生一眼。
那書生終于反應過來,眼前這官差是在懷疑自己和賊人有關,他嚷道:“官差,冤枉啊。小生乃讀書人,怎會和賊人有瓜葛?”
另外四名書生也紛紛道。
“官差,一定是誤會。”
“官差,肯定搞錯了。”
“景昭兄,他不可能和賊人有瓜葛。”
“官差,你莫要冤枉好人。”
旁邊趙掌柜亦想起陳捕頭剛才之言,此廂房走水,是有人故意所為,是為了造成混亂,然后趁機搞事,適才不就逃脫了三人么?
但眼前這人是解元郎,前途一片光明,又怎可能與那些賊人有關聯?
一念至此,趙掌柜開口道:“陳捕頭,會不會弄錯了?”
陳捕頭不置可否:“趙掌柜,對與錯,如今還不知。我正問他話呢。”
趙掌柜又道:“陳捕頭,但這書生是解元郎。”
陳捕頭愕然:“解元郎?”
他終于將三個字聽了進去,滿臉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再次打量著那名書生。
趙掌柜點了點頭:“他是應天府鄉試的第一名,按理來說,應不會與賊人有往來。”
那名書生聽了趙掌柜之言,頓時醒悟過來,馬上應道:“官差,小生姓王,名昶。托祖先保佑,小生在應天府鄉試僥幸得中舉人。”
趙掌柜聽得暗搖了搖頭,僅憑“僥幸”二字,又怎可能得中舉人,而且中的還是鄉試第一名。
陳捕頭仍將信將疑。
那叫王昶的書生又道:“小生在福至客舍已暫居了兩日,趙掌柜曾見過小生的路引。他可為小生作證。”
另外數名書生聽得又紛紛道。
“官差,景昭兄正是應天府鄉試解元。”
“我四人亦為舉人,可為景昭兄作證。”
“莫若我等報上名來,官差可依名一一核實。”
“若官差不信,我等亦可拿出路引來。”
一人為舉人也就罷了,眼前這五人均是舉人?
陳捕頭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先不要說這五人以后能否得中進士,僅憑如今舉人的身份,只要他們愿意,大多可以外放,去就任一方知縣,甚至知州。只不過就任的地方或許稍為偏遠而已。
但無論如何,就任一方最少亦是正七品的大明官職,這是他陳捕頭一個小小的衙役敢得罪的么?
在陳捕頭驚懼之間,一道聲音傳來:“掌柜……”
原來是那伙計趙根去而復返,只見他一手提著燈籠,另一手拿著一冊書籍類的物什。
陳捕頭見得松了口氣,沒有再糾結那王昶是否為賊人的同謀,轉而對趙掌柜道:“趙掌柜,翻查投宿名冊,看他所言是否屬實?”
趙掌柜應了聲好,接過伙計趙根遞來的名冊,稍頃就著燈籠的微光,翻動了起來。
僅過了片刻,他突然“噫”了聲。
陳捕頭、王昶,還有那四名書生聽得均一愣,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解元郎,此廂房并非你所居。”
那叫王昶的書生聽得“啊”了聲:“趙掌柜,此間為東廂丁房,怎會不是小生所居?”
趙掌柜搖了搖頭:“這是東廂丙房,丁房緊鄰一旁。”隨即伸手指向那燒得差不多的廂房的右側。
王昶又是“啊”了聲,隨即已經喜形于色:“那小生的行李、書籍、路引……”
陳捕頭還有那四名書生均愕然,搞了老半天,你王昶竟然弄錯了廂房?
這些廂房本就無甚么兩樣,又緊鄰在一起,在夜色昏暗和一片狼藉之下,倉促之間弄錯卻也正常。
“官差,趙掌柜,小生如今要去查看一番,可好?”王昶滿臉仍是笑意。
趙掌柜無阻止之理由,陳捕頭也沒有言語,自是默許的意思。
王昶借來一盞燈籠,招呼著他四名同伴,五人齊齊往那間東廂丁房走去。
瞥了一眼王昶和那四名書生的背影,陳捕頭輕吁了口氣:“趙掌柜,這間幾乎被燒毀的東廂丙房又是誰人投宿?”
“滁縣的吳有仁、吳有義、吳有禮,投宿日為弘治十四年九月廿四。”趙掌柜將手中的名冊挪到陳捕頭眼前,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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