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隋定侯剛入京，便得知了此中內幕。”
“朕深居宮中，雖下了圣御，卻無法親眼得見，更無法得知此事好壞，不知隋定侯看見了哪些，能否告知于朕？”
李燁說著，把問題拋回。
這既是他的一份好奇，也隱隱透出一股親切意味。
試問對方才滅國，又從王變侯的楊林來說，什么最能安心？
不是對他不聞不問，那只會讓他頹廢，頹廢又憂慮，漸漸生出擔心來。
即便他因為義子們的前程，而不得不妥協，服老，可身為一個國家的柱石，又怎會真的服老。
正如黃蓋。
要不是有這一遭大隋行，這位曾經的大夏柱石，令他看見了大夏軍方的變化，只怕還在自怨自艾。
楊林聽完李燁的話，沉思起來。
良久他道：“陛下，臣以為是好事。”
他心中回想起進城前看見的人潮，同那對老夫妻有過的幾句交談，心中逐漸沉定。
“不光是好事，也是善事。”
“陛下得了大隋，臣此前頗有不忿，身為敗軍之將，我輸得心服口服，可我守護了那么多年的大隋，猝然崩塌，還是會擔憂。”
“擔憂？”李燁奇道。
他自然知道楊林不是怕死。
身在沙場，身為老將，楊林不會怕死，否則又怎會投降。
他若怕死，趁著曹操帶人前往大興城時，帶人麾下兵卒一股腦沖出，死多少人不管，至少能一路逃到大元去，很大概率能夠獲得優待。
盡管他是中原人，盡管大元是那般等級分明的國度。
可至少成吉思汗覆滅中原前，不會吝嗇對楊林的歡迎和優待，那會讓大元對中原開戰的勝率更多幾分，更輕松幾分。
“是的，臣很擔憂。”
楊林道。
“臣不知陛下會如何對待大隋子民，而今看來，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有陛下這般明君，乃大夏幸事，也是隋州幸事！”
“哈哈哈。”李燁大笑著起身，幾步走下偏殿臺階，來到楊林面前。
楊林趕忙站起，抱拳行禮。
“隋定侯能有這般見識，不錯，不錯。”
“既然隋定侯關心百姓，朕有一事或要麻煩隋定侯。”
“陛下請講，臣萬死莫辭！”
楊林立刻單膝跪地。
李燁將他攙起，開口道：“不知隋定侯可曾聽聞過勸學堂？”
“曾聽同行的莫將軍（護送楊林進京的小將）提起過，陛下施此仁政，理應為萬世留名，臣滿心敬佩！”
“朕打算再設一堂，名為贍養堂，未來將會于各地設置小衙門，保障各地無人贍養的孤寡老人的生活，為孤兒提供幫助，不知隋定侯可愿為這贍養堂堂官？”
楊林心頭一震。
幾乎毫不猶豫答道：“臣愿意！”
這一刻，李燁覺得楊林心中的義子之魂洶涌燃燒。
他知道楊林在收義子的喜好。
老人還則罷了，那些個孤兒接受了接濟，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便是楊林義子，他人是桃李滿天下，他是義子滿天下。
打散心中想法，李燁準備結束這次見面。
他讓楊林先回家休養，事后戶部尚書沈萬三會登門拜訪，同他勾劃贍養堂一事。
楊林氣勢洶洶走了，看狀態明顯從原本的患得患失中脫離了出來，而且脫離的十分徹底。
這讓李燁有些感慨。
“陛下，贍養堂一事可是真的？”
小春子在旁邊好奇問道。
李燁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中先算了一筆經濟賬。
他想要設置贍養堂，是為安定楊林的心血來潮，現在想來，卻的確可行。
大夏有了勸學堂，各地孤兒也會被收入學塾中，管他們生存的同時進行基礎教育，以免這些孩子走錯了路。
這也是勸學堂賬目令他眼花的原因，否則光是場地，光是教習那點工資，又能花多少銀子？
而如果把贍養堂做起來，想要照顧各地孤苦老人，最好的辦法無疑是集中管理，建設養老院一類設施。
這是基礎保障，也是最合理的方法。
養老人需要建房，那么建完了養老院之后，順便把學塾的孩子也安排過去，很合理吧。
老人腿腳不便，孩子卻有閑打掃。
而其中花銷，其實可以按照沈萬三在京城的設想來辦，朝廷讓利商家出，然后由戶部下轄的機構統一管理。
這樣一來，還可以免除商家偷奸耍滑，花錢贍養族中老人，對真正的孤寡老人不管不問，陽奉陰違的可能。
當然，這其中也不是沒有漏洞。
最需要杜絕的，便是朝廷讓利后商家不樂意出錢讓朝廷管理，從而導致商家腐蝕官員，錢財三七分賬。
好在這點近幾年無需擔心。
事后如何，那也是群策群力，李燁不認為自己能夠從一開始就制定出天衣無縫的政策方針。
心中思索一番的功夫，李燁已經回到御書房坐了半個時辰。
他明人將沈萬三尋來，將贍養堂的事情說了出去。
沈萬三聽完這設想，大為贊同，直呼明君、圣君。
李燁也沒有多過理會，最后問道。
“你覺得，那些商家是否會同意此事，并且主動促成此事，畢竟強扭的瓜不甜，若是他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怕贍養堂會很困難。”
沈萬三聽完哈哈大笑，想出一套針對的方法。
他說：“陛下不用擔心，商賈可以輕慢朝廷，卻也不敢各地百姓，以陛下的威望，只要朝廷張貼皇榜，百姓便會知道朝廷付出了什么。”
“到那時，誰家不順水推舟做這善事，誰家的名聲便會臭，而誰家若是足夠主動，不光配合，還給贍養堂提供幫助，再由贍養堂在當地張貼告示表揚其為有德商賈，那商賈便也能得到好處。”
“陛下認為呢？”
沈萬三看著李燁，滿臉的期許。
老實說，這一刻的李燁心中是有些震撼的。
他知道沈萬三做這事的初心，是因為覺得戶部吃了大虧，才想出這么個損招。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傳奇商人，現任戶部尚書為了不吃虧，竟硬生生整出線下打榜來。
沈萬三這操作一出，贍養堂便不可能無疾而終。
“好，此事便便依沈愛卿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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