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隨著孫崇水的哭喊，徹底浮出水面。
或者說，真相本就在水面飄著，卻被眾人默契的無視。
直到此刻被陳夜用強硬的手腕，直接從水中撈起，硬塞到眾人眼前。
一眾官員看著陳夜，眼中都帶著驚駭和疑惑。
他怎么敢的？
他為什么這樣做？
“孫崇水！”
張鶴齡的聲音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心底的殺意再也壓抑不住，不然爆發。
“張鶴齡！”
謝遷同樣一聲低喝：“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什么？”
一股威嚴的氣勢驟然從謝遷身上爆發，令四周官員呼吸都忍不住一頓。
張鶴齡袖子中的手掌，更是微微一顫。
“我……承認了。”
張鶴齡明白，今日他是徹底栽了。
云臺詩會乃是大明傳統，詩會上的魁首，更是有機會面見弘治皇帝，意義重大。
在這種事情上，爆出作弊一事，往大了說，那可是欺君之罪。
但張鶴齡此刻心下一橫，仰起頭直視著謝遷的雙眼，面無表情道：
“今日這場詩會作弊一事，確實是我策劃的，我張鶴齡認罰。”
謝遷冷聲道：
“既然你認罰，那就不要耍什么花招，乖乖隨我去富山縣走一趟，交由圣上親自裁決。”
張鶴齡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這個結果。
他心里要說不慌，那是假的。
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像孫崇水一樣，嚇得六神無主。
他是皇親國戚，是如今皇后的弟弟，張皇后不可能不出面保他。
最終頂天也就是引得弘治皇帝厭惡，讓他遭些罪，卻不至于丟了腦袋或者直接卸了這身官服。
謝遷一甩袖子，扭頭就向外面走去。
張鶴齡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其他官員面面相覷，沒有跟上去，只是回到各自位置，開始收拾私人物品。
事情鬧到這種局面，這場詩會是徹底辦不下去了。
很快下方心驚膽戰吃瓜的學子們，也被遣返離開。
陳夜帶著青竹，混在官員之中離開。
只是他們二人周圍，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大手，將旁邊的人群驅散，留出大片的空余。
“公子，此事會不會有什么后患？”
在回去的路上，青竹忍不住拉著陳夜衣袖，小聲發問。
陳夜笑了笑，問道：
“嚇到你了？”
青竹小腦袋搖了搖：“有公子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是擔心那個壽寧侯日后會找麻煩。
為何公子今日，突然與他針鋒相對？”
青竹是個聰慧的女子，能夠分辨出，陳夜之前的行徑并非單純為了過把判案的癮頭，也不是單純追求什么正義。
那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打擊報復。
陳夜嘿笑一聲，也沒有隱瞞，將當初問斬獨山前夜，他被人攔下半威脅半賄賂的經歷講了一遍。
聽完這件事后，青竹也有些印象。
當初陳夜就和她與朱九靈提過此事。
“那個壽寧侯恐怕做夢都沒想到，當初種下的因，今日竟結出了果。”
青竹忍不住掩嘴一笑，眉眼彎彎，端是甜美俏麗。
陳夜心跳都忍不住漏了半拍。
他連忙側過頭，說道：
“回去后便收拾收拾，咱們也抓緊前往富山縣，這種好戲，可不能錯過了。”
“好，都聽公子的。”
兩人隨意說這話，不知不覺間就回到了自家院子前。
青竹推開院門，如同一只小蝴蝶般，跑到院子中正收拾花露水的朱九靈身邊，將詩會上的事情復述一遍。
如她預想中的一樣，朱九靈果然露出三分錯愕，七分震驚的神色。
只是朱九靈心里所想，卻和青竹猜測大相徑庭。
我家相公，把我的舅舅給揭發了？
還準備帶著我去親眼見證，我舅舅被我父皇懲罰的戲碼？
朱九靈幼小的心靈，收到了巨大的沖擊。
夭壽了！
朱九靈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母后護短的性子。
此事肯定會被有心人傳進宮中，然后母后也肯定會立即動身前往富山縣。
好嘛！
他們一家子，要在富山縣團聚了！
“相公，咱們什么時候出發？”
朱九靈表情有些僵硬。
陳夜對她的表現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道：
“倒也不用太急，明日一早出發。”
朱九靈點點頭，頓了一下，忸怩道：“那我想趁現在，回家一趟，說一些事情。”
聽到這話，陳夜有些驚訝。
“你不是離家出走……也對。”陳夜話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疏忽了，“我近些日子太忙，都忘了陪你回家探親一下，早就應該過去一趟，將事情擺明說清，不然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朱九靈蔥白的手指扭在一起，小聲道：
“其實我之前就已經回去過，大致上都將實情給說明了，我父親也同意咱們的婚事。”
陳夜精神一震，笑意染上眉梢：
“那就更好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陪你一同回去吧。”
“別……那個，我是說，今天不行。”朱九靈小腦瓜瘋狂思考，半真半假道，“我父親這段時間不在京城，只剩我母親在家，等下次我父親回來，咱們再一同回去吧。”
見朱九靈這般說，陳夜也沒有堅持。
古代的規矩比較多，老丈人不在家，他貿然去見丈母娘，確實有些不妥。
“那你路上小心些。”
陳夜叮囑一句。
朱九靈俏生生應下，隨后回屋換了身衣服，便急沖沖跑出了院子。
青竹看著朱九靈離開的背影，眼底有些羨慕。
回家，和父母團聚。
這個在其他人看來很普通的事情，卻早已和自己無緣。
“回家啊……”
青竹呢喃一聲，看著擼起袖子，正打水準備洗手的陳夜，嘴角重新揚起。
“我現在也有家了，不能太貪心的。”
“青竹，你在那嘀咕什么呢，快來洗手，剛剛吃了那么多糕點，手上肯定沾了不少。”
陳夜的呼喚讓青竹回過神，將剛剛的小情緒拋到腦后，提起裙擺小跑過去。
兩人擠到一起，肩并著肩將手伸進水盆清洗糕點的痕跡。
另一邊，朱九靈可沒有他們的閑情逸致。
出了自己住的那條街，她便看到早已備好馬車，等候在街角的錦衣衛。
“快快快，慢了天就要塌了。”
朱九靈連聲催促。
錦衣衛嘴角微微抽搐。
他已經收到同伴傳來的消息，知曉朱九靈沒在開玩笑，果斷揮動馬鞭，全速向皇宮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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