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個黑色的小鐵球后，所有人都是面色大變。
“是雷火彈，快散開！”
一群圍在城墻邊上的大明軍將士們連忙向旁邊撲倒。
雷火彈的爆炸在城墻上接二連三的響起，將城墻炸得都微微震動。
哪怕大明軍的將士們反應十分迅速，但城墻上就那么大的范圍，閃躲的空間有限，還是有很多人被爆炸波及。
一時間，慘叫聲和鮮血在城墻上蔓延開來。
陳夜因為站的位置比較靠后，僅僅是耳朵被轟鳴聲震得嗡嗡作響，卻沒有收到什么傷害。
耳鳴中，他聽到白云進的呼喊聲。
明明白云進就在他的身邊不遠處，他卻覺得那聲音離自己很遠很遠。
“大家撤退，不要試圖與雷火彈抗衡，暫避鋒芒！”
白云進的吼聲灌入四周大明軍將士的耳中。
立即有人站出來高喊：“不行啊白隊長，這一撤，讓韃靼人上了城墻，就很難守住了！”
白云進雙眼赤紅。
他自然知曉這些事情，可面對那些不急著跑上來，只是躲在云梯上不斷丟雷火彈的韃靼人，他也毫無辦法。
有人試圖建議道：
“咱們將投石機的碎石搬過來，順著云梯丟下去，將那些韃靼人砸死！”
說做就做，立即有人開始頂著雷火彈爆炸的危險，抱起碎石沖過去，向云梯上丟下。
可云梯上的韃靼人眼睜睜看著碎石迎頭砸下來，知曉自己躲不了，竟直接掏出雷火彈不顧一切地往城墻上丟。
一時間，那些丟碎石的大明軍將士們，雖然成功砸下去不少韃靼人，自己也徹底暴露在雷火彈的爆炸范圍內，在一片火光中，被吞沒了身影。
而在那之后，云梯上立即有新的韃靼人爬上來。
“該死，這樣下去不行。”
白云進看著那些大明軍將士們接二連三的倒下，眼中的憤怒幾乎凝聚成實質。
這次韃靼人的攻勢，遠超他的想象。
以往在攻守戰中，攻城一方總是要犧牲數倍與守城一方，可如今情況雖然不說徹底反轉，但雙方消耗也近乎持平。
這就等于，他們守城一方的大明軍已經輸了。
只要韃靼人大軍不斷壓境，總有一瞬間，大明軍的防線會被撕開一條口子。
到時候就是兵敗的開端。
“照這種趨勢，以命換命只是飲鴆止渴。”白云進高聲道，“不要做無謂的犧牲，立即后撤，暫時放那些韃靼人上城墻，咱們與對方拼白刃戰！”
“等一下。”
陳夜突然上前，將手搭在白云進的肩膀上。
白云進回頭，看向陳夜，而后表情微微一怔。
他在陳夜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決然和悲意。
“陳大人……”
“我這里有一個方法，只是有些殘忍。”
陳夜深一口氣，沉聲道：“讓將士們也登上云梯，直接用肉身抱住那些韃靼人，趁亂引爆他們的雷火彈。
這樣不但能止住韃靼人的攻勢，還可以利用對方的雷火彈，破壞云梯。”
陳夜的話讓白云進雙目瞪圓。
戰爭，從來就沒有不死人的。
可像陳夜這種，擺明了讓人用自己的命去換戰局扭轉的事情，仍然令人心底發寒。
哪怕是敢死小隊，也有一線生機。
而陳夜這個計劃，壓根就沒有給那些大明軍的將士們留半點生機。
“我知曉這很難讓人接受，但……這才是如今犧牲最小的辦法。”陳夜的語氣也有些艱難。
白云進盯著他的雙眼，咬緊牙關，幾乎將后槽牙都咬碎。
并非是對陳夜的建議感到憤怒，而是在與自己做心理斗爭，強迫自己將這條指令下達。
可是這樣太難了。
他白云進，不是那種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鐵血梟雄，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明軍人。
陳夜看出白云進的煎熬，他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
“不必這般，我從未想過將這個難題壓在你的身上，與你說出，也只是征求你的意見，而如今，我已經明白了。”
說著，陳夜上前兩步，深吸一口氣拼盡全力喊道：
“大明軍的將士們聽令，不要撤退，直接跳到云梯上面，借助韃靼人的雷火彈，炸毀云梯！”
他的話在大明軍將士們耳中炸響，威力不亞于雷火彈的爆炸的轟鳴。
但隨即，那些大明軍眼中紛紛露出瘋狂的戰意。
“哈哈哈，我就知曉，陳大人能想到辦法，讓我來！”
“你給我回去，這一次，讓我來！”
“這可是用一條命換韃靼人數不清條命的好機會，誰也別和我搶！”
一群大明軍將士們，雙眼赤紅，不斷阻攔身旁的戰友，爭取讓自己取得這個跳上云梯的機會。
他們拍死，但更怕死得毫無建樹，更怕死得是自己身旁朝夕相處的同伴。
有雷火彈繼續從云梯上被丟過來，卻被那些大明軍將士們一把抓住，狂笑著跳到云梯上。
正躲在云梯上丟雷火彈的韃靼人，只感覺頭頂一黑，緊接著癲狂的笑聲便將他籠罩。
“你要做什么？！”
“送你們滾回自己的國家！”
爆炸聲接二連三響起。
火光將大明軍將士的身影吞沒，同時吞沒的還有韃靼人，以及下方的云梯。
那些憑人力難以撼動的云梯，在雷火彈的沖擊下，立即開始搖晃傾倒，甚至有不少直接解體。
大片韃靼人慘叫著從云梯上墜落，仿佛破布袋般重重砸在地面，眼見是活不成了。
陳夜站在原地，看著那些前仆后繼的大明軍將士們，鼻子突然有些發酸。
他的心中更是一陣難受。
那些大好的生命，就因為他一句話，斷送在這里。
那些人，曾經是某一對老夫婦的兒子，是某個少年的兄長，是一個女子的愛人，是蹣跚學步的孩子的父親。
如今，只是一個恐怕連尸身都無法找回的名字，一封冰冷冷的亡書。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陳夜仰起頭，不敢去看那些城墻上的大明軍將士。
一只手掌搭在他的肩頭。
白云進抿緊嘴角，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可是對上陳夜那雙眼睛，他的話直接哽在喉嚨里，一句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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