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夜看著李束心，忍不住點點頭。
不愧是大理寺出身，對于審訊這方面，同樣擁有極高的天賦。
都不需要他開口解釋，李束心就已經自己悟出了囚徒困境博弈論的精髓。
“接下來，你們也去試試？”
陳夜見眾人都有些若有所思，索性直接讓他們親自去實踐一把。
眾人都有些意動，紛紛散開找了間屋子走進去。
陳夜沒有跟著過去，默默站在原地等候。
就算他們因為對窮途困境掌握不熟練，沒能成功也不要緊，陳夜手里還有很多審訊方法，他有足夠的自信可以撬開那些韃靼流民的嘴。
沒過多久，李束心就第一個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神情十分復雜。
既有因為掌握一種很強大的新型審訊法的高興，也有因為剛剛審訊出的結果感到憤怒。
沒過多久，其他人也先后走出來。
幾乎每個人都帶來了令人憤怒的消息。
對此陳夜早有心理準備。
那些韃靼流民，直接全殺了肯定有冤枉的，但如果隔一個殺一個，絕對會有漏網之魚。
“好了，接下來你們若是還想繼續審問，那就在這里陪我，不想繼續受到心理沖擊的話，還有很多任務在等著你們呢。”陳夜開口提醒道。
眾人沉吟一瞬，最終寧清畢和李束心等人選擇了離去。
周泰雖然沒有什么任務，但也不太喜歡經歷這種環節。
他見慣了尸山血海，殺敵時從來不會手軟，但越是經歷的多了，他心中反而越發克制。
對于這種不必要經歷的苦難，他從來是能避就避。
只有朱壽不知是怎么想的，執意留了下來，甚至主動與陳夜分開，不斷審訊那些韃靼流民。
陳夜沒有阻止，任由他去行動。
等到天色有一次漸漸暗淡，陳夜端著一個水杯潤喉，慢悠悠走出最后一個審訊的屋子時，朱壽正默然站在外面等他。
“怎么，直面苦難后有些承受不住了？”
陳夜走過去，拍了拍朱壽肩膀。
朱壽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
“我不會被這點事情所擊倒，但我也無法讓自己無視那些百姓遭受的苦難，他們什么都沒有做錯，卻死在了外敵的刀下。”
“這不是你的錯，而是時勢造就的悲劇。”陳夜輕聲安撫道。
可朱壽再次搖搖頭。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中漸漸變得堅定：
“這就是我的錯，他們是我的子民，他們因為應州城里官員作威作福不得不到外面建立村莊生存，這才會導致慘劇發生。
我要，改變這一切。”
陳夜深深看了朱壽。
這個家伙，竟然在他意料不到的地方，收獲了成長。
雖然這個成長的過程有些痛苦，但同樣也十分深刻。
“那就牢牢記住這一刻的心情，在日后利用此刻的不甘鞭策自己，不斷前進吧。”
陳夜仰頭將杯中的溫水喝光，隨后發出一聲長嘆。
夜色漸漸將大地籠罩，星光之下，兩個男人肩并著肩，默默看著天地的輪轉。
……
……
“陛下，南昌那邊，情報徹底斷了，一連數日毫無回應。”
牟斌跪在御書房內，聲音無比凝重。
弘治皇帝手中捧著一份奏折，好似沒有聽到牟斌的匯報一般，認真的看著上面的內容。
半晌，就在牟斌有些不知所措時，弘治皇帝輕嘆一聲，放下奏折。
他緩緩說道：“你起來吧，剛剛我在看王陽明的奏折，有些入神。”
牟斌連忙起身，猶豫了一下，再次將剛剛匯報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
弘治皇帝點點頭，說道：
“南昌，寧王朱宸濠，很大的膽子呢。”
他沒有因為朱宸濠的兵變，表現出任何憤怒的神色。
可是熟悉弘治皇帝的牟斌清楚，此刻的弘治皇帝內心早已怒到了極致。
隨著陳夜削弱皇親國戚的方法在弘治皇帝大力推行下，不斷向外擴散，勢頭原本一片大好。
唯獨這個政策，推行到南昌，寧王朱宸濠的封地上，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
派過去的信使進入南昌后，便再也沒有出來，杳無音訊。
而且根據線人傳回的消息，南昌，竟然有一支規模不小的軍隊正在集結。
這是一場兵變。
一場明目張膽，將弘治皇帝完全沒放在眼中的兵變。
沒人知曉寧王朱宸濠這份底氣來源于何處。
“牟斌，你說如今陳夜不再朕的身邊，朕還有什么人能夠值得信任的嗎？”弘治皇帝突然問道。
牟斌面色一肅，認真道：
“陛下，大明人才濟濟，就算陳夜不在陛下身邊，您還有三位閣老，還有剛剛提到的王陽明，還有我們這些錦衣衛在。”
“你這家伙。”
弘治皇帝被牟斌逗得一樂。
他搖搖頭，緩緩將手中王陽明的奏折放到桌案上，淡淡道：
“宣王陽明來見我。”
“遵旨！”
牟斌立即離開御書房，馬不停蹄跑去找王陽明。
當他感到王陽明的府邸時，愕然發現，王陽明竟然大晚上都沒有休息，甚至還穿著正式的官服。
“牟指揮使，好久不見了。”
王陽明對牟斌的打來，卻沒有任何意外，似乎遭遇預料。
牟斌眼睛微微一瞇：“所以，你在遞給陛下奏折后，就已經料到，陛下會宣你進宮？”
“多做些準備，總沒壞處，不是嗎？”
王陽明淡淡一笑。
牟斌沒有再說什么。
經過最初的驚訝后，他對于王陽明的這種做法，反而生出了高興。
有這種城府和遠見之人，足以讓牟斌心中升起無盡的信任。
他能猜到，弘治皇帝這種時候宣王陽明進宮，就是想要任命王陽明率軍評定南昌的寧王朱宸濠叛亂。
王陽明此刻表現的能力越出眾，越讓牟斌感到高興。
兩人也沒有多做耽擱，彼此心中都有定數，快步趕往行宮內。
這一去，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王陽明就帶著疲憊之色走出行宮。
只是他眉宇間的疲憊，仍然難掩那雙眼眸中的振奮和決然。
“陛下所托，王陽明定不負您重望！”
帶著心中豪情，王陽明大笑三聲，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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