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憤怒了，這已經不是單純土炕的問題，這是尊嚴之爭，老百姓，泥腿子都有了。
他們卻沒有，還在瑟瑟發抖，這算什么，他們不能降低身份去跟施工隊掰扯。
又畏懼陳夜不講道理，趁著離得近，全都奔著朱壽去了。
“太子殿下，微臣是兩朝老臣了，不能受這種侮辱啊。”
“臣老母親已經70歲高齡了，這大冷天不成啊。”
“天子殿下……”
朱壽就忙著安置房屋受損的人了，還連帶著給河水變味問題收尾，根本不知道土炕發生了什么。
但不妨礙他聽懂了，這是陳夜下的命令：“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我大明的老百姓就可以凍死？”
幾個老臣一噎，這罪名太大了：“臣等不是這個意思，至少要公平吧，老百姓的命是命，臣等的命也是命。
應當一視同仁，讓工程隊自己選擇給誰先盤，給誰后盤。”
按這些人的打算，就沒有公平，朱壽的腦袋想的跟他們不一樣。
他還真認真的想了想，又認真的詢問：“沒有土炕你們會凍死嗎？”
“……”
大臣們都怒目而視，自然不會凍死，但他們冷啊。
朱壽點頭，表示明白了：“但是那些老百姓會凍死，他們沒有那么多炭，現在這天氣，連柴火都沒地方撿。
都是靠皇莊擠出來的那一點過活，但也就夠一個月的。
這都是明面上的東西，瞞不了人：“放著這些隨時會死的不管，給你們先搭，諸位大人要的是這樣的公平？”
“要不這樣，哪一個官員家里要是有親眷，因為沒有土炕凍死了。
孤帶著陳夜，親自給他盤炕去。”
朱壽很少以孤自稱，這么說話就表示他是太子殿下，所說的話容不得半句置喙。
這些人是暫時老實了，但還有勛貴，皇親國戚，是直接進宮，或是找弘治帝，或是找皇后的，一通哭訴。
這些陳夜沒有精力過問，朱壽也沒興趣再管，他們正忙著點驗工具。
“沒錯了，都點了三遍了。”朱壽放下冊子，猛搓兩把手：“人手夠嗎？”
他把東宮超過一米以上，能喘氣的都帶出來了，看著不太夠，還把弘治帝派來協助他的錦衣衛調了一半。
“暫時夠了。”剩下的還是得靠當地的人啊：“行了，出發。”
天冷的兩人趕緊往里走，朱壽犯愁：“這么多煤，開采出來得不少錢吧。”
陳夜讓帳房算供應京城一年的炭火需要多少，他瞟了一眼，天文數字。
更何況陳夜說這小冰河期影響的遠遠不只是京城一個地方。
用不了一個月，各地的奏折就都該陸續遞上來了。
“孤是一點都沒有了，你也沒多少錢了吧？”哪怕加上皇莊的產出，再加上富山縣的，也遠遠不夠。
而且這回他不傻，連提都沒提，陳夜說的對，不動，受災的是一個地方。
動了，影響的是根本，不劃算。
“咳，咳咳。”陳夜被茶水嗆的咳嗽：“這么冷的天，難道只有買不起煤的老百姓冷？”
朱壽眼睛睜大。
“那些官員，勛貴，宗氏，大商人，就不冷？”
“冷啊。”咋不冷，剛才還堵著他要公平，要盤炕呢。
“如果有比炭火更好燃燒，沒有煙塵，不燥的東西，他們買不買？”
“買啊。”朱壽搓手手。
“就算是老百姓，也不能一直白給，現在救濟是因為那些商戶坐地起價，他們真的燒不起炭，柴火又不足。”
但等蜂窩煤到了，賣到老百姓能承受的價格，救濟就會停下來。
生意不能那么做，國家也不能那么管理。
朱壽別的沒聽進去，但聽懂了這是要發財啊，他的私庫已經空了啊。
興奮的兩眼放光：“可是這天氣還是不夠冷啊，中午頭的時候還是很暖和的。”
這下陳夜都驚悚了：“你丫再冷就真的要死人了。”
土炕都扛不住，要是有棉花就好了，可惜剛種下去，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朱壽坐不住了：“買賣的事我不懂，你看著辦就行，我這就去多弄點人手來。”
除了開采，還需要一系列的加工，煤才能變成蜂窩煤，變成錢。
這得需要多少人，只有半個月第一批煤就運回來了，可不能耽擱了，
朱壽已經開始規劃作坊建在哪了。
還沒等喘口氣，黃管家就來稟報：“康平淵康公子來了。”
陳夜都快忘了這個人了：“他還沒被康樂侯打死？”
聽聽，人言否？
黃管家當作沒聽見：“唐公子氣色很好。”
那就不是來算賬的，陳夜點頭：“讓他進來吧。”
黃管家很快領著人進來，陳夜也總是明白黃管家說的氣色很好是什么意思了。
還是那張臉，但卻少了輕佻，多了抹成熟，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康公子前來所為何事？”開荒已經完成了，回來干活完全沒必要了啊。
“恩師。”康平淵后退一步，規規矩矩的以師禮大禮參拜。
陳夜差點坐不住，這貨該不會被打傻了吧？他在國子監對著大儒都不服管教。
“這，本官不曾收你為徒。”
“恩師的確不曾收下弟子，弟子也不敢妄想拜入恩師門下。”
康平淵很堅決：“學生，才不足以聞世，幸得尊長不棄，點撥鼓勵。
若不做出一番事業，實在愧見恩師，學生此番前來是為辭行。”
陳夜懷疑他被誤解了：“你要去哪兒？”
“學生已經蒙朝廷恩旨，去當一方縣令，還請恩師垂訓。”
這時候當官是需要排隊的，但康平淵的身份，還不至于只當一個縣令。
怕是先斬后站，康樂侯都不知道，不過陳夜倒覺得未必是壞事。
“你是我最看好的才子，只要堅守本心，定能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
“是，學生定不負恩師教誨，不負大明少年說。”
“你要去哪里當縣令？”應該京都附近，或是魚米之鄉？
“學生所去，和順。”
和順，西南最為偏遠的蠻荒之地，窮，時人不通教化。
陳夜心情復雜的開口：“康樂侯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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