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文雖然意外，卻也不失風度地笑了笑，直視殷鶴成的視線，與他握手，“謝謝少帥前來相送，我也祝福你和書堯一直幸福、快樂。”
何宗文說到快樂這兩個字的時候，視線看向顧書堯。
只是，此刻顧書堯正抬頭看殷鶴成，她十分意外，完全沒有料到殷鶴成會出現在這里。
殷鶴成穿著一身中山裝樣式的軍裝，下巴上還有發青的胡渣，看上去風塵仆仆，并沒有來得及好好休息。
顧書堯回頭望了一眼，此時盛州港上已經布滿了他的人，黃維忠和幾位侍從官也在遠處跟隨著，看上去陣勢并不小。
殷鶴成上次已經因為何宗文的事鬧過一次不痛快，顧書堯不免怕他多心。
不過殷鶴成在外面素來有風度，只攬著她的肩站在港口，微仰著頭目送著何宗文離開。
那渡輪還未啟程，殷鶴成便上前與孔教授一行簡單寒暄了兩句，然后帶著她先上車走了。
他一上車，看上去便更疲憊了。司機許是提前受了他的意，車也開得很快。
顧書堯原本怕他多心，還想著與他說清楚，卻不曾想他先開了口，語氣是低沉的，“書堯，先跟我回帥府，奶奶現在不太好。”
顧書堯不由一驚，老夫人怎么了？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為什么沒人跟她提起？
顧書堯原想再多問幾句老夫人的情況，卻見殷鶴成已經緊鎖著眉將眼睛閉上了。
想必殷鶴成是從林北直接趕回來的，他是殷老夫人一手帶大的，殷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抱恙他豈能好過？
顧書堯一路上都提著一顆心，司機已經盡可能開快了，可從盛州港到帥府這段路還是無如此地漫長。
汽車剛停到帥府主樓門口，四姨太已經在那等候著了，心急火燎地引著他們往老夫人院里走，邊走邊道：“雁亭，老夫人剛才醒了，還在問你去哪了呢。”
說著，四姨太又看了眼顧書堯，“舒窈回來了就好。”
聽四姨太的語氣，殷鶴成應該是先回過帥府了。
殷鶴成走的很快，顧書堯挽住他的手臂，盡可能跟上他的步伐。
老夫人的院子里此刻都是人，史密斯醫生、還有幾位經常給老夫人瞧病的郎中都已經在了。
老夫人躺在床上，精神明顯不如前幾天好。聽那幾位醫生說，殷老夫人昨天晚上突然心絞痛，還好身邊的丫鬟發現及時，趕忙請了大夫過來，才沒出大事。
殷鶴成很是孝順地在殷老夫人床邊坐下。
殷老夫人是醒著的，眼睛半闔著，見殷鶴成來了，反而轉過臉不去看他。
殷鶴成見狀皺了皺眉，伸手去握老夫人的手，沉聲道：“奶奶，書堯回來了。”
顧書堯連忙走上前去，輕聲喚了聲：“奶奶。”
殷老夫人聽見了，極其細微地“嗯”了一聲，卻也沒有轉過臉來。
正好有使女端了藥送過來，顧書堯不自覺多看了一眼。她原本也不太留心這些，只是這送藥的使女雖然梳著長辮子，素淡著一張臉，卻穿了一身灰綠相間的格紋長旗袍。
老夫人房中做事的，大多都穿襖裙，年紀也不小，像這樣年輕、標致還穿旗袍的并不多見。
殷鶴成掃了那使女一眼，從她手上端了藥過來，親自伺候老夫人服藥，“奶奶，我伺候您喝藥好不好。”
殷老夫人像是在與殷鶴成置氣，置若罔聞。
殷鶴成拿著湯匙的手懸在空中，五姨太見狀急了，拉著哭腔道：“老祖宗，你這是何苦呀！”
殷老夫人與殷鶴成的感情向來很好，不曾這樣鬧過別扭，顧書堯隱隱有了預感，解釋道：“奶奶，是我的不好，我這幾天太忙了，不知道您身體不好，不然無論如何都會回來的。”
殷老夫人閉上眼，長長嘆了一口氣。
倒是殷鶴成聞言輕輕拍了拍顧書堯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不必自責。
“奶奶您先休息，我和書堯過會再來看您。”
殷老夫人過于執拗，殷鶴成也沒有辦法，只好先將手中的藥碗遞還給那使女，牽起顧書堯的手先出去了。
四姨太一直守在門簾那，見殷鶴成和顧書堯出來了，唉聲嘆氣道：“老太太現在飯也不吃，藥也不喝，這該怎么是好啊？”說著，她起先看了眼殷鶴成，又跟隨殷鶴成的目光看向顧書堯。
顧書堯扶著四姨太又往外走了幾步，低聲問四姨太，“奶奶這是怎么回事？”
四姨太嘆了聲氣，只道：“唉，還不是那夢鬧的。這老夫人啊，前兒個做了場夢，說是老爺子給她托夢，說她對不起殷家的列祖列宗。”
顧書堯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愧對列祖列宗的由來，只覺得自己胸口也是悶悶的。
也是這個時候，五姨太歡天喜地地出來了，“喝了，可算是喝了。”
四姨太忙回過頭去，又欣喜又驚訝：“都喝完了？”
五姨太搖了搖頭，“雖說只喝了兩口，卻也比滴水不進要好啊。”說著她回過頭，看向身后的人道，“多虧了素秋這丫頭，好勸歹勸才喝的，老太太現在只愿意聽她的。”
顧書堯跟隨五姨太的視線看去，那燈火處站著的就是方才那穿旗袍的姑娘。只見她端著托盤跟在五姨太身后，很是本分地低著頭，倒沒有一點邀功的意思。
顧書堯望著前方出了片刻的神，夜幕漸漸降下來，這春末的夜晚竟也生了寒意。
卻也是這時，顧書堯忽然感到肩上微微一沉。她回過頭去，是他解了軍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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