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津門詭事錄 > 二十一 鬧水鬼
  時年間天津衛混混橫行,混混不等同于幫會,這種人霸著地面稱為鍋伙,都自稱耍巴人兒,老百姓管他們叫雜八地。雜八地過去指的是牌九里的牌點,牌九里有地杠,有天牌,地牌要是配雜八就是副好牌,后來說人用這詞兒就變味兒了,專指那些無哩悠子窮橫的主兒。

  天津衛有幾處鍋伙,主要是盤踞在跟碼頭、跟倉儲有關系的地方,像海河邊、梁家嘴、鄧家園、陳家溝子等地。當時還有句順口溜叫:“陳家溝子娘娘廟,小船要五百,大船要一吊”指的就是這幫盤踞在此的鍋伙,守著河邊收保護費,講究“白手拿魚,平地摳餅”。這混混還有個講究,前清那會兒,老混混大老爺們兒要穿繡花鞋,講究的還得穿勸業場金久霞鞋店的繡花鞋。

  梳著大辮子腳穿繡花鞋,這大辮子還不扔脖子后面去,大辮子捋到心口這,在前面耷拉著。還得頭貼風流膏,就是手指肚那么大的膏藥,太陽穴一邊一個,鬢邊還要插朵茉莉花。走路時候,左手扶著腰眼,右手提著衣襟,一瘸一拐地,拖拉著退走道。為嘛呢?因為這樣顯得身經百戰,折過腿,躺下過,疊過,顯得他老道,老經營。就這副稀奇古怪的鬼樣子,從清末一直流傳到民國,混混當這是一美,有面兒!

  前些日子天津衛接連暴雨,街面上也太平了幾天。這天好不容易才陰云盡散天色放晴,海河邊的鍋伙就出來活動,在過了鹽關浮橋,不到金剛橋的舊三岔河口之處,攔著船,收下船錢,結果船上出來個年輕拳師。這拳師早年曾隨津門霍大俠后人習武,練得一身好武藝,有三二十人近不得身的本事。

  鍋伙里一個身子虛的家伙,被這拳師一腳踹翻,身子騰空飛入河里。這家伙落湯雞賽的從河里爬上來,不料褲腿兒忽然死沉,他趟著河泥把腿拽上來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只見褲腿上卻掛著一團水草,水草纏住一個渾身慘白的死孩子!

  天津衛老話講,九河下梢天津衛,三道浮橋兩道關,南門外是海光寺,北門外是北大關,南門里是教軍場,鼓樓炮臺造中央,三個垛子四尊炮,黃牌電車去海關。這三道浮橋就是鹽關浮橋、鈔關浮橋、西沽浮橋、兩道關說的就是鹽關和鈔關。

  鈔關又叫北大關,是舊時收過往船只貨物稅款的關卡。鈔關浮橋就在天津老城北門外南運河上,清末改建成了鐵橋。

  鹽官浮橋位置在東門外,順著水閣大街往前橫跨海河。過去東門外渡口人特多,常有人掉到海河里,于是在此建了座浮橋。這橋很簡陋,只是用十三條大船連接而成,上鋪木板。因為在河岸有大量存鹽的鹽坨,鹽官廳也設在這里,所以得名橋鹽關浮橋。當初捐資建橋的人姓孟,于是還有個別名叫“孟公橋”。

  1905年為了通電車,由中國和意、奧兩國租界共同出資改建成鐵橋,鋼鐵梁架中間車道鋪設水泥,兩邊行人道鋪設木質橋板。大橋采用電力可平轉式開啟,每日上午、下午各開啟三次,以方便舟船通行,取“固若金湯”之意,名為金湯橋。鐵橋落成為中國政府物業,由中方派巡捕管理,修繕費用由中方自籌、橋梁自修。

  前些日子連降暴雨,海河漲水,連金湯橋都被水淹了,人們過橋都得小心趟著水過橋。接連有幾個人過橋的時候被沖到河里,大風大雨的,冒個泡人轉眼就不見了,一時之間不敢有人再從橋上過河。

  昨天傍晚,有個家住海河邊的孩子,六七歲大的年紀,見雨停了就在外面玩耍。雖然雨停了,可這海河水位依然高漲,金湯橋橋面還是淹在水里。天色將晚,又連日暴雨,周圍也沒什么人,根本沒人注意這孩子上橋趟水玩兒,結果到了天黑,這孩子還沒回家,家大人四處尋找,卻蹤跡不見,卻不料今天,被摔進河里的混混,從水里帶了上來。

  消息傳到孩子家里,家大人趕來一看果然不假,就聲嘶力竭捶胸頓足地哭嚎,孩子親娘哭得背過氣去,全靠周圍鄰居連掐人中帶拍后背,好頓窩巴才把人救過來。

  這家還就這一個孩子,可死都死了能怎么辦,天津衛河流坑洼眾多,河邊長大的孩子大多會水,炎炎夏日里,常有孩子們光著屁股在河里游野泳。哪年天津衛不得淹死個百八的,所以河里出現個把死孩子也是平常事。只不過有一節十分奇怪。

  這孩子拖到岸上,肚腹鼓漲,口鼻冒水,渾身水草,皮膚蒼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淹死的。可孩子的兩個腳脖子,卻分別有一個手掌抓痕,印成黑紫。老百姓迷信講,這是被河中水鬼抓住雙腳,拖進河里淹死的。

  再加上之前在金湯橋,有幾個湯水過橋落水失蹤的,就有人說海河里有水鬼拿替身。沒過兩天,有一只往北京通縣去的小船,就在快到三岔河口的地方突然帆船傾覆,船上七八人淹死了一半。

  天津衛頓時謠言四起,說什么的都有。有的人信誓旦旦地說,前些日子看見個南方憋寶的,下河盜走了三岔河口下的分水劍。鎮河的寶物沒了,所以河中的水鬼河魃作怪,推翻船只,拉人下水拿了替身。有的人說是赤龍河里的赤蛟,借著暴雨游進海河吃人作怪,推翻船只拉人下河都是赤蛟作怪。

  津門百姓人心惶惶,民間大辦道場祭祀河龍王,祈求龍王顯靈擒拿水鬼,捉拿赤蛟。雖然民間祭祀鬧得很兇,可韓大膽兒對此卻不屑一顧。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說,覺得事有蹊蹺。自打之前膀大力的案子破了,揭出三陽教來,他心里就總怕這邪教會在津門有所圖謀,不由自主地就把案子往三陽教頭上聯系,于是向高寶生提議應嚴查此案。

  高寶生報到所里,所長還是那套說辭,要么就當成意外草草結案,要么就直接列為怪力亂神的懸案,每年天津衛幾條河里死的人那么多,也不在乎多幾個淹死鬼。

  李禿子當時也在場幫腔,說百姓祭祀河龍王大擺道場,這個時候說沒什么河妖水鬼,還要立案調查,不就是和老百姓對著干么,等于茅房里扔炸彈——激起民憤(糞)。高寶生雖然表面上答應所長,暗地里卻同意韓大膽兒暗中調查,還讓尤非私底下給他幫忙。

  韓大膽兒知道前些天金湯橋淹水,有幾個被水卷到河里的人,都被河水沖走了,有幾具尸首到現在也沒找到,只有前天海河邊鍋伙打架,牽出來的那具小孩兒的尸首,現在應該還在防疫院,要是不趕緊去一趟,等這孩子尸首家被大人領走,再查可就困難了,再說這孩子死的時間最短,說不準會在孩子尸首上找到什么線索。

  韓大膽兒要去查水鬼案的線索,在所里不便明說,就說要去辦點事兒,推上新買的自行車就要去防疫院。一出門見尤非正站在警察所門口等他,原來是高寶生讓尤非協助他查案,于是就騎上車馱著尤非一道去了趟防疫院。

  防疫院的老蘇本就不是個活奮人,當年又受無妄之災坐了好幾年冤獄,性格越發孤僻怪異。就算是唯一談得來的韓大膽兒,都沒見過他露過笑模樣,更何況是尤非。

  尤非見老蘇沒給好臉,他這人處事圓滑知情識趣,也不跟老蘇一般見識,讓韓大膽兒獨個兒跟他了解情況,自己則在防疫院后院,坐在半頭磚上靠著墻根兒抽煙。

  韓大膽兒這趟來得荒疏,怕來晚了小孩尸首被家人領走,那就什么線索也找不到了。路過西北角的時候,只買了包羊雜碎,和幾個驢打滾。這驢打滾就是豆面糕,江米面卷豆餡兒,外面滾上一層豆面兒,就像小黑驢在地上打滾,滾了一身黃土名字十分傳神。

  老蘇卻道:

  “不用每次來都帶東西,你不嫌我這糟老頭子厭棄,有這份心就夠了!”

  他也不用韓大膽兒張嘴,早就知道他的來意,說完就帶著他去了停尸間。剛推開停尸間就有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金湯橋淹死那小孩的尸首他剛驗完,小孩兒尸首旁邊還有兩具成人尸首。

  這兩具尸首五官外突皮膚慘白,渾身腫脹像個皮球,而且奇臭無比。尸首旁邊擺著一塊撕裂的白膠皮手套,仔細一看原來竟然是一只完整的人手皮!

  老蘇道:

  “運尸首來的警察,粗手粗腳的,連尸首的手皮都給拽下來了。”

  韓大膽兒心中了然,這尸首應該是在水里泡得太久了,所以表皮已經和身體分離,稍一用力就能將手皮像手套一樣拽脫,俗稱“水手套”!

  老蘇道:

  “這也是早上剛送來的,肺里和胃里都有積水,還有些泥沙水草,指甲縫里也有泥沙,是溺水身亡,已經泡了好幾天了!”

  韓大膽兒道:

  “應該是前些天在金湯橋被水沖走淹死的吧!”

  老蘇平時說話眼皮都不抬,這時少有的抬頭瞧了韓大膽兒一眼,問道:

  “哦!你怎么知道的?”

  韓大膽兒道:

  “這不明擺著么,尸首是淹死的,前幾天連著下暴雨,街面上都沒什么人,不可能有人冒著雨游野泳,河上船只也都歇了幾天,那些水上人家都水性精熟,哪有那么容易被淹死。只有金湯橋上有幾個落水失蹤的人,而且尸首一直沒找到。這尸首不是我們所送來的,應該就不是在附近找到的,可能是被河水沖到了其他管片的河道里,我說的沒錯吧!”

  老蘇眼神肯定,微微點頭道:

  “不錯!是在掛甲寺前那片河道發現的!倆都是住城里的,說是下雨那兩天過金湯橋失蹤的!”

  韓大膽兒問道:

  “確定是淹死的?”

  老蘇道:

  “是淹死的沒錯!但尸首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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