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覺得還蠻感動,就是牽馬出門的時候,卻沒一個人舍得掏出兩銀子來,全憑他那十幾兩零花錢,一路住宿吃飯,到如今已經所剩無幾,這還是蹭了田莊老漢好幾頓飯,才能有所剩。
人不吃飯,馬也得吃馬料啊,馬料可不便宜。
管家打量著他,“太平盛世酒?有這酒名?”
“有,告訴魏侯爺,他知道是什么酒。”落祁北說。
管家覺得此人氣度不凡,威武叫人不敢直視,雖未見過卻自覺是個大人物,便躬身請他入內,“貴客,請!”
至于那句太平盛世酒,大概在他們二人對話時,探子早就去稟報魏侯爺了。
果不其然,落祁北隨著管家剛上了石階,要進正廳的時候,便見一道身影飛快掠過來,片刻便立于落祁北的面前。
武功高強的魏清暉,竟然氣息微亂,從內院到前院,不過片刻輕功,他就氣息亂了,自然是心頭激動導致的。
他看著眼前人,與記憶中的人不一樣了,但是那雙眸子里傳遞出來的東西,還是與刻在心頭里的一模一樣。
魏清暉眸子有些紅了,退后一拱手,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這太平盛世酒,你是欠了許久,如今才來還,我不嫌遲,可等得實在是......心情起起落落,落落起起,如今想來這頓酒能落實了。”
從知道他犧牲的悲痛,到后來又知曉他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只是永遠不能再見,期間,魏清暉的心情確實起起落落。
落祁北看著他,這漢子,洗去了當年的隱忍與陰暗,那躲在暗處不能見光的小心翼翼,如今笑容都是明朗的,像一道陽光。
他欣慰地笑了笑,卻也抱歉地說:“這頓酒是能落實的,但大概是要安先生請了,哦,看我,都忘記了你如今是侯爺,想來侯爺不會吝嗇這頓美酒,我實在囊中羞澀啊。”
魏清暉望著他笑了,笑著笑著眼眶更紅,“快,請里頭坐。”
“你家夫人呢?”落祁北走進去,坐下來便問,“我家夫人有一封信和一份禮物送給她。”
魏清暉說:“她剛卸了釵環,聽得有貴客到,如今又重新打扮,很快便到。”
“好。”落祁北又問:“聽聞你有一子一女。”
“是,長子敬哥兒,還生了個小丑鴨閨女,如今在宮里頭陪著羲和公主。”
“真好。”落祁北看著他,“真好。”
他連說了兩句真好,是以前從沒想過魏清暉會走上家庭,娶妻生兒育女這條路,他自小吃過家里的虧,恨過家里,以為他這輩子都是要打光棍的。
看,上天有時候也很仁慈,他知道魏清暉苦了半輩子,給他安排著幸福的日子呢。
四娘很快就出來了。
晴姑姑扶著她,怕她摔著了,因為她從換衣裳的那一刻就開始掉眼淚,一路走也一路掉,眼前模糊不能視物。
直到進來正屋之前,她站定了一會兒,擦拭了眼淚揚起了笑容,才邁腿進去。
她眉眼努力揚起,笑容雖顫抖卻能維持,望著眼前的客人,她說:“故人回來,不能馬上出迎,實在怠慢,見故人安好,深感欣慰。”
落祁北站起身來,對著她拱手行禮,“見過......魏夫人。”
行禮之后,他送上一封信和一份禮物,“此信與禮物,是內人叫我轉交,她說,無法為您添妝,這份禮物彌補不了什么,卻是她能穿過萬水千山送給您的粗陋禮物。”
四娘的淚水又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