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潭打著哈哈笑道：“安某來楚國已有許多日子。”
蘇玉衡的眼底忽然露出一些異樣的神色，要知道一個人的衣著和外貌或許會因多年身處異地而改變，但鄉音難改，她已露出馬腳。
“安神醫緣何來楚國？”蘇玉衡自然而然地開始盤問。
其實這也不是他的本意，還是蘇秉鈞聽聞蘇瑾潭被皇帝顧蘭毅驟然升做了太醫署醫正，便特地讓蘇玉衡來與“安神醫”拉近關系。
蘇玉衡對著面前的安神醫雖有懷疑，但也不敢貿然拆穿蘇瑾潭的假話，畢竟蘇瑾潭眼下是顧蘭毅身邊的紅人。
兩人很快到了橫街上的九華樓，蘇玉衡已經從蘇秉鈞那里知道這九華樓給了“安神醫”，故而笑道：“安神醫是第一回來這九華樓吧？要知道這九華樓的價值可不止于萬金。”
呵呵，這話老賊都不敢說，蘇玉衡竟然敢直接說九華樓就能抵過萬金。
蘇瑾潭只能跟著笑道：“安某對商業之事確實一竅不通。”
九華樓的跑堂看見蘇玉衡進來，立馬狗腿地帶他們上二樓的包廂。
蘇瑾潭認得他，此人正是那日她和蘇玉玦爭執時被蘇玉玦叫來的跑堂，她將氈帽拉低，低頭跟著蘇玉衡到了二樓。
二樓包廂皆在靠窗的位置，在九華樓的窗邊，足以將橫街收入眼底，蘇玉衡特地沒有垂簾，有意讓橫街上往來的官吏看見他和當今正炙手可熱的太醫署醫正把酒言歡。
“如此熱的天氣，安神醫不如將氈帽解下。”蘇玉衡向她遞來一杯冰沁的梅子酒。
蘇瑾潭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的氈帽見顧蘭毅時都不脫，為的就是遮擋容顏，現在和蘇玉衡對坐，要是脫了氈帽，豈不無處可躲。
蘇瑾潭憋了半天，終于想出理由：“非是安某不怕熱，只是頭上發絲稀疏，解下氈帽不免難看，有礙觀瞻。”
蘇玉衡聽了，只是笑笑，便沒有再提讓她卸下氈帽的事情了。
跑堂見是貴客，很有眼色的叫后廚先做了他們這桌的菜，蘇瑾潭一口梅子酒還沒喝完，九華樓的招牌菜就端了上來。
“這叫一飛沖天，討個好兆頭。”蘇玉衡指著瓷盤里振翅的香酥雞道。
蘇瑾潭也毫不客氣，一筷子就夾走了雞翅大吃起來。
“不知安神醫是西域哪國人？”蘇玉衡又開始查戶口。
“安居國。”蘇瑾潭信口答道。
“哦，安居國——女主當政，恐怕不好謀個差事。”
“嗯。”蘇瑾潭根本不熟悉安居國的選士之道，只能附和。
蘇玉衡卻道：“但聽聞近些年來朝中也有更替女主的風波，也是因為此時，那女帝對外征討之心也淡了許多。”
“嗯嗯。”
“依安神醫看，是安居國好，還是我楚國好？”
“自然是楚國好。”
“赤雞司晨，不成體統！”蘇瑾潭故意有樣學樣道。
“哈哈。”蘇玉衡見她念了錯字，笑出聲道：“不錯，不成體統。”
蘇瑾潭一邊吃雞一邊觀察，見蘇玉衡似乎對她放下了疑心。
“我聽聞安神醫是被那女帝趕出來的。”
靠，這小子什么都知道還在這里問她！
蘇瑾潭作為安金檀的身份皆是顧蘭珮為她編造的，不僅騙過了顧蘭毅，還傳得朝野皆知。
“安某不愿屈身事毒婦，因此被趕了出來。”蘇瑾潭又開始背臺詞。
“是么？”蘇玉衡似乎不相信。
“哈哈，否則誰愿意背井離鄉。”
“那倒是要感謝那位女帝了，畢竟要不是她，舍妹這一生恐怕就要斷送。”蘇玉衡說了半天一筷子都沒動。
蘇瑾潭都懷疑菜里下毒了，也放下了筷子：“蘇大人妹妹近來可好？”
“安神醫醫術了得，已經無礙，只是——”蘇玉衡欲言又止，終于拿了一塊小天酥吃起來。
蘇瑾潭好奇道：“只是什么？”
“只是還有一件事，要請神醫相助。”說著，蘇玉衡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疊銀票放到桌上。
“神醫可知道今日圣上在朝堂上下令遴選秀女充入后宮之事？”
“舍妹身體已經大好，自然也起了這個心思。”蘇玉衡壓低聲音。
“神醫并非楚國人，恐怕不知。”
蘇瑾潭聽說顧蘭毅準備選秀女的事情了，他自認后宮中的那些妃子風聞過他身體不行的傳聞，因此心有余悸，不肯寵幸。
但這一世的蘇玉玦竟然想要進宮。
這倒新鮮得很。
“我楚國上回選秀女還是十年前。”
“而這遴選規矩神醫不知。”
蘇玉衡又給她倒酒。
“秀女入宮前須得在太醫署經過檢查，如有體弱多病者則不能進宮。”
“舍妹的身體一向好得很，若非被惡人所傷，蘇某也不會來求神醫幫這個忙。”蘇玉衡的手在銀票上敲打著。
“呵呵，蘇小姐乃是宰相女兒，何須走這個流程。”蘇瑾潭一不留神說錯了話，按照楚國的規矩，五品以上官員的女兒入宮，并不需要提前在太醫署進行檢查，這事情她一個外邦人本不該知道。
蘇玉衡卻沒有戳破：“成功入宮倒是不成問題，只是，成功封妃倒要神醫為舍妹費心。”
真是自投羅網。
蘇瑾潭表面笑嘻嘻道：“沒問題，安某自然會幫襯蘇小姐。”
有錢不賺是傻子。
她當即伸手去取那疊銀票。
“如此，多謝神醫。”蘇玉衡倒是大方，雙手將銀票奉上。
二人把盞一回，蘇玉衡忽然道：“我想起吏部尚有公事未處理，神醫可在此稍坐，一切記在蘇某賬上，蘇某改日再與神醫把酒言歡。”
蘇玉衡說完了事情一刻鐘也不想多留，畢竟還要趕回去給蘇秉鈞報備，立刻就起身要走。
蘇瑾潭才不想和他把酒言歡，趕緊點頭道：“蘇大人公事要緊，公事要緊，快走吧。”
看著蘇玉衡下樓離開的身影，蘇瑾潭終于解下了頭上的氈帽，準備大吃一頓，屏風后就又傳來了聲音：“當太醫署醫正的第一日就作奸犯科，收受賄賂，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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