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20章 蘭因絮果
  二夫人原給明以漸備著的是菡萏院,就在她自個兒的院子旁邊,不過如今事情鬧地這樣難看,他也很不愿住在那里。

  高老夫人于是將靠近三房左近的一個院落收拾出來,叫明以漸暫時在那兒住著。

  他謝了老夫人的恩,又跪請高老夫人恩準生母裴阿姨在他的院子里先養著,高老夫人也在病中同意了,還傳了話出來,責罵二夫人做事不妥當。

  那一日裴阿姨頭發被扯掉了不少,也挨了好幾個巴掌,臉腫的和饅頭一般,連牙齒都被打得松動了幾顆。再加上她衰老的厲害,還不到四十,竟然就顯得和五十歲的老者一般形容枯槁,十分可憐。

  明以漸雖對自己的生母毫無印象,但他那奶姆是個老實婆子,早就同他說明了他的身世,他自小便曉得自己的生母是鎮國公府二房的通房裴阿姨,難免有些孺慕之情。

  他在白馬寺之中多為靜修,極少碰見聒噪吵鬧之狀,在二門時實是被嚇了一跳,又不認得裴阿姨,這才脫開了去。如今既然已知這可憐婦人就是自己的生母,只覺得心疼,這些日子都陪在裴阿姨的膝下侍疾。

  明棠帶著雙采與鳴琴去拜訪他,守門的正是那兩個丫頭。

  那兩個丫頭見了明棠,一個臉色有些瑟縮,倒是耳后有紅痕胎記的那個拉了她一把,笑瞇瞇地迎了上來:“三郎君來了,我們郎君方才還念叨著郎君呢。”

  她看不出一絲心虛,笑吟吟的,不過才七八歲的樣子,做事卻很有幾分章法。

  “你叫什么名字?”明棠問道。

  “奴婢賤名,不說也罷,正好昨兒得了我們郎君賜名,叫奴婢蘭因。”她落落大方地說了,又一扯另外一個丫頭,“郎君亦賜名給了她,叫絮果。”

  “是得了個好名兒。”

  蘭因絮果從頭問,吟也凄迷,掐也凄迷,夢向樓心燈火歸。

  這倒是一句好典,但用典極生僻。

  被放逐到佛寺去的明以漸,連書都不曾念過,卻能取這般名兒。

  明棠眼下有些興味之色,跟著蘭因一路走著。

  這院子不算大,不過一個二進的小院,蘭因將明棠引到內院房前,替她打了簾子,便不再跟進去了:“裴阿姨喝過藥睡了,我們郎君在陪著裴阿姨呢。”

  明棠點了點頭,看了鳴琴一眼,鳴琴便拿出一個小荷包來,放進蘭因的掌心。

  不值幾個錢,里頭放著些銅板,做個打賞也沒人說什么,蘭因既缺逃跑的盤纏,便必然不會拒絕。

  果然她立即接了,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些。

  *

  明棠進屋,果然一股子藥味兒。

  她自小就是在藥罐子里泡大的,對這苦味兒早已經習慣了,倒是明以漸有些受不了,時不時拿著香囊嗅一嗅。

  明棠過來的時候,他正好拿著個香囊壓在鼻子下,安靜地看著明棠進來。

  “二哥。”明棠喊了他一聲,他便有些靦腆地點點頭:“三弟。請恕我腿腳不便,不能起身來迎你。”

  明以漸亦是典型的明家人,他生得娟秀溫潤,很有一副好相貌。雖是坐在輪椅上,脊背也挺得筆直,唇角有些笑意。

  裴阿姨仰躺在床榻上,看樣子睡得很沉。迷迷糊糊聽著了明棠的聲音,睡夢之中都有些不安穩,翻動了一下身子,喃喃道:“三郎君……”

  說著說著,便翻來覆去地說些“我要死了”、“救我”、“喬氏毒婦”、“該死”之類的胡話。

  明以漸的神情有些黯然,解釋道:“這些日子有良醫來替阿姨看過了,說是阿姨常年思念我,雖不曾瘋迷,情緒卻大不穩定,對養病極為不利。良醫們開了些安神的藥,叫阿姨好好睡著,這才能將養身子。”

  明棠點點頭:“是了,若是叫裴阿姨醒著,吵鬧起來,反而對養病不利。如今你既然已經回來了,便是最大的喜事,裴阿姨的心病可解,日后自然好得很快,一切都會好的。”

  “是,借三弟吉言,一切都會好的。”

  想到自己是妾生子,母親只有嫡母喬氏一人,那喬氏卻恨不得對生母趕盡殺絕;生母雖活著,卻也已經性情大變,見了生母只能喚一句阿姨,連自稱兒子都不敢,明以漸心中止不住地澀然,忍不住又紅了眼。

  他側過頭去,擦去自己眼角的淚水:“叫三弟看笑話了,我性子懦弱,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卻總是忍不住。”

  “你與生母情至真至切,我亦感喟。”

  明棠尋了個椅子坐了。

  倒是明以漸的眼淚止不住一般,擦也擦不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身后的奶姆連忙替他擦淚,動作嫻熟,看樣子是做慣了此事的。

  明以漸常年坐在輪椅上,身子無法鍛煉,也體虛瘦弱得很。

  他與明棠面對面坐著,兩個皆是一副瘦弱不堪的樣子,瞧著好不可憐。

  明棠便問那奶姆:“我瞧二哥和我一般體弱,平素里都吃些什么養身?”

  她說話溫和,帶著些少年人特有的不諳世事,是個真心關切兄長的小郎君,一點不似作偽。

  那奶姆一一答了,明棠便搖頭:“這些也太過尋常了些,二哥需多用些進補之物,這才能調養身子。裴阿姨如今既是在養病,也應當用些好的。

  我院子里灶上正燉著幾盅藥膳,你出去尋我的使女,兩人一同去取了過來給二哥用了,順便叫我那使女將藥膳的方子謄抄一份給你,日后也給我二哥準備。”

  那奶姆有些不放心似的,看了明以漸一眼,明以漸見她擔憂自己,便道:“去罷,三弟是我手足,你擔憂什么!”

  嬤嬤這才走了。

  那奶姆一走,屋中倒是安靜下來。

  明以漸不是個話多的性子,剛才還當著明棠的面哭了一場,這會子恐怕覺得丟人,垂著頭不說話。

  但這時明棠卻回過身來,微笑著看著明以漸:“我院中其實往日里并不多做藥膳,今日為何多做了幾盅,你可知曉?”

  明以漸的神情不變,眼角還有沒擦盡的淚滴,疑惑地搖了搖頭:“我不知曉。”

  明棠便笑:“二哥怎不會不知?你那兩個使女的名字取的好,頗有禪意。”

  明以漸的神色漸漸變了,唇角的笑容淡去,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唇角,那一點方才還傷痛欲絕的眼淚尚在眼角,卻不復方才痛哭流涕的可憐懦弱感:“三弟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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