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134章 棠棠新婚之夜,請謝老賊旁觀
  謝不傾見明棠定定垂眸看著她,目光已然清明,便知她已然酒醒,一面替她唇角揉著脂膏,一邊狀似無意地說起:“你便昏睡了這樣久,中間也不曾醒過來,當真不餓?”

  明棠搖頭:“我胃口小,不吃也沒事。大抵是飲酒了,覺得飽腹,并不想吃。”

  她有些狐疑地看謝不傾一眼,心中暗暗尋思這狗東西今日怎會這般體貼,竟還反復問起她餓不餓。

  謝不傾見她神色無異,只是有些狐疑,便知曉她對醉中的事情當真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她怎知道,這狗東西方才做了何等不要臉之事,還不欲她知曉?

  謝不傾面上瞧著溫潤,心中卻打著些旁的算盤。

  他想起上一回明棠在永親王府醉酒而歸,中途被他劫去了那事。

  彼時他對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面捉著她的腿兒,一面握著她的腰,很是狠狠弄了一回——原本以她的性子,一定是要不痛快的,但她后來也不曾言及此事,行動言談也無異,他還當她是沉得住氣,如今想來恐怕是當真不知。

  一回如此,兩回也如此,謝不傾猜到明棠實在不勝酒力,醉酒之后的事情大抵盡數忘了。

  如此甚好。

  于是謝不傾神情微微松了松,垂下眼眸,掩去些興味戲謔的神色,唇角勾出個溫和的笑來:“你體弱,腸胃拖不得,一日都不飲食總是不好,本督吩咐人去做些清淡好克化的,你多少用一些,墊墊肚子?”

  聽見謝不傾這般問,明棠更是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謝老賊,最是頤指氣使、驕傲矜貴,從來都是他強硬地要她這樣或是那樣,什么時候問過她的意思?

  今日居然如此千年難得?

  明棠對此可有可無,吃些也對身體好,便略點了點頭。

  猜到他今日心情不錯,明棠到底忍不住刺他兩句:“原來千歲也是會同人商量的,我原還以為千歲大人從不知‘商量’二字為何物。”

  謝不傾知道她也就逞些口舌功夫,在他手里的時候便只會求饒,也不同她計較這些,只笑道:“今日小年,乃是年節,本督不同你計較這些。”

  他說著,便走到外頭去,吩咐人去給明棠備膳去了。

  明棠聽他這話,卻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若不提小年還好,一提小年,明棠便想起今日這一趟是謝不傾特特讓她留出空閑來的。

  難不成留出空閑來,當真只是為了作弄她一番?

  明棠不大信則個。

  她再次打量周遭一眼。

  如今入夜了,屋中點了燈火,這屋子便顯得更為凄涼破敗,燈火照亮的地方愈發顯得枯舊,沒照亮的地方更是寂寥。

  如此闊屋,只有士族能有此規制。

  但又這般破敗……

  上京城之中的士族大多都是多年盤踞,宅院幾乎都是百年大宅,一大家子人熙熙攘攘地住在里頭,明棠還當真不知上京城有哪家士族沒落得連大宅都守不住。

  且若此處當真是士族大宅的話,謝不傾帶自己來此處又有何用意?同今日的小年可有干系?

  這念頭在心中過了過,明棠又隱隱約約好似記得自己曾有此疑惑,正欲深想片刻,謝不傾便已然回來了。

  他手里頭帶了個食盒,放到明棠面前的桌案上:“本督叫他們去灶臺上熱燕窩了,這是你素來愛用的春水包,你且用兩個墊墊肚子先。”

  明棠打開食盒,見這春水包還熱乎著,有些微訝。

  明府的春水包做的不錯,她有時確實會多用兩個,謝不傾難不成還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兒?

  她不過思索這剎那,謝不傾見她低頭看著,以為她這矜貴嬌氣鬼兒是不會自己破春水包,便拿了一邊的玉箸來,親手破了一個,以手護著擷到她唇邊,有些無奈地輕笑道:“明世子這般矜貴,連春水包都不會自己破,也難怪帶著個使女伺候你用。”

  “只是明世子應當曉得,同使女太親近,總惹了芳心去。”

  上一句話說的有些陰陽怪氣,這后一句更是耐人尋味。

  初時明棠還不曾反應過來,愣愣地咬了一口小包子,口中的汁水噴香炸開了,她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幾乎氣樂了。

  這狗東西這般能記事?

  先前太后壽辰,她進宮赴宴,路上雙采端了一盒春水包來,伺候著她用了。

  彼時謝不傾策馬自她馬車邊而過,還不陰不陽地看她一眼,正好瞧見雙采在伺候她用膳。

  如此一樁小事兒,他怎生還記得,還這時候拿出來說項?

  后頭那一句更是離譜,若非知曉謝不傾素來是個陰陽怪氣之人,明棠幾乎以為他拈酸吃醋了。

  明棠便將食盒里另外一雙玉箸拿了出來,一面自己動作嫻熟地破著春水包,一邊說道:“那又如何,便是惹了芳心去,本世子也不是不能負責。本世子院子里頭的使女,個個都忠心嬌俏,如此佳人,本世子也十分受用。”

  她第一回在謝不傾面前自成本世子,就如同傲氣的小狐貍抖索抖索渾身昂貴漂亮的毛茸茸似的,丁點兒不惹人生厭,反而讓人有些——

  愛不釋手。

  只是她這話,說得實在好似好了傷疤忘了疼。

  謝不傾的眸光微微有些發沉,一挑眉眼:“明世子好大的威風,不如與本督身體力行地演示一番如何‘受用’?”

  也不知是今夜兩人同被這破舊屋子里的燈火攏在一起太溫和,亦或是今日的謝不傾賢惠貼心的太過非同尋常,明棠還真有那膽氣同他調笑一二:“好說好說,本世子日后總是要娶妻的,不如洞房花燭夜請千歲大人觀摩一二。”

  謝不傾禁不住冷笑:“明世子真是好本事,你能成什么事兒?”

  明棠也不示弱,口中一塞半個春水包,一邊含混不清地懟他:“不敢,自是從大人身上學來的指頭兒本領。”

  明棠只覺得,她一個假郎君,謝不傾一個太監,他倆人誰笑話誰沒本事?

  半斤八兩罷了。

  謝不傾聞言,當真是覺得不能慣著這小兔崽子,給她兩分顏面她便要上房揭瓦,什么話也敢說?

  這會子是不記得自己被這點兒指頭兒本領弄得如何死去活來的,膽敢拿著這等話來刺他了。

  指頭兒本領?

  他會的可不止那些,只是不曉得她吃不吃得消了。

  再說了,洞房花燭?

  她也敢?!

  謝不傾目光緊緊一鎖,目光落在她從后脖頸一直延到衣領深處的紅痕上,冷笑一聲。

  明棠若真有那膽氣,他也不介意將那新嫁娘捆在一邊蒙住雙眼,只留她一雙耳朵在,聽聽她的好“夫郎”與他究竟如何被翻紅浪,鳳凰于飛。

  倒是明棠見他又黑了臉,指不定又在心中琢磨什么壞念頭,立即警惕起來——自個兒這一身疼痛的,實在沒那余力再被他折騰一頓了。

  再說了,今日一早出來,早間便被捉著如此這般一番,現下要是又被他捉住這般如此一番,那還成何體統?

  明棠見食盒之中還有一個春水包,便仔仔細細地破開了,很是浮夸殷勤地捧到他唇邊去:

  “還請千歲大人開尊口,小的親自伺候您用一口,不要將小的那些目無尊上的玩笑話放在心上,您大人有大量,怎和小的計較這些。”

  明棠是會拍馬屁的,彎著一雙眼兒,乖巧溫馴地討巧兒。

  縱使知道她不過是在裝模作樣免得自己惹火燒身,謝不傾也不過是輕哼了一聲,咬過了春水包,算是承了她的情。

  兩人說這一會子話,外頭的燕窩已然熱好了端了上來。

  明棠給自己盛了一碗,見謝不傾只是神色安然地看著她,目光之中竟當真如此專注,不知為何心跳了跳。

  她有些發慌,便側過頭去,不與他對視,往外頭說起:“外頭的大人,再拿一套碗碟調羹來。”

  外頭的仆從今日是個機靈人兒,知道九千歲能將人帶到這兒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看重的,都不必等謝不傾首肯,已然下去拿了干凈碗碟呈上來。

  他心中雖然多有好奇,卻也不敢多看明棠一眼,低眉順眼地呈了東西便走,跑得比誰都快。

  明棠見他動作飛快,好奇打量他一眼,瞧見是個身形有些佝僂的小老頭,瞧著慈眉善目的,頭發花白了,倒是沒有丁點兒胡須,心中有些驚訝,猜測這人應當不是錦衣衛的人,想必是個尋常雜役。

  謝不傾的目光亦凝在他背后,雖未開口,已然是一道內力傳音出去,陰惻惻的:“連主子是誰都忘了?”

  他不禁有些忐忑,倒想著自己是不是投機取巧錯了,正欲開口辯解兩句,便又聽得主子的內力傳音:“罷了,今日不治你的罪,下去罷。”

  他遂眉開眼笑地下去了,心想自己果然沒猜錯。

  明棠沒有武力,并不知這些官司,她正小心翼翼地又盛了一碗燕窩,纖纖玉指端至謝不傾面前,輕聲說起:“大人若是一直陪著我,多半也不曾用膳,也略略用些?”

  謝不傾目光之中微微一停,目光落回到明棠手里。

  明棠見他神情有一剎的冷清,以為他并不想吃,心中只嘆難得自己真心實意關心他一回,如今看來倒是白操心了,便將那碗又移了回來:“是我沒眼力見了,大人不要怪罪。”

  謝不傾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必,本督確實不曾用膳。”

  他端了回來,與明棠對坐著,兩人竟也安安靜靜地將一大碗燕窩都喝見了底。

  外頭那小老頭兒也聽見了里頭的聲音,聞言臉上的笑意幾乎堆成了褶子花,人都險些蹦起來了,高高興興地往后廚走了。

  后廚的幾個年輕小子見他這般高興,也跟著笑瞇瞇地問起:“王伯,這是有什么好事兒?”

  王伯便高深莫測地一點頭,深呼吸憋了一口氣,好似要說話的樣子。

  幾個小子眼睛一亮,期盼地等他說出些什么來,卻不料他忽然一吐這口氣,道:“不可說,天機不可泄露。”

  “……王伯總是這般愛說笑,耍弄我們!”

  小子們也是和這王伯相識多年,知曉他就是這個孩子性子,喜歡逗人為樂,一哄而散了,也沒再追問,自個兒做自個兒的事情去了。

  唯獨有個瞧著一樣面嫩的小子蹭到王伯身邊去,悄聲問起:“是主子今夜心情不錯?”

  王伯大大一笑,臉上的笑意一點兒也遮掩不住:“是,好的很。”

  “真是難得,主子年年過來,從來只是一個人關在先……關在正堂飲酒。聽旁人說,今年主子帶了人來的,叫馬車直接長驅而入到二門,不許人靠近伺候。

  那路子多少年沒有馬車走了,主子自個兒都不大舍得叫馬車碾過,如今竟是載著人直接進二門。那車上是什么人,這樣金貴,咱們連面都見不得?”

  王伯高深莫測地一笑:“咱……我可是見到了。”

  小子立刻纏著他說:“好爺爺,同我說說,整日在這兒也沒甚事情做,難得有這新鮮事,同我說說!”

  王伯一敲他的腦瓜子:“你小子,來套你爺爺的話來了?主子不讓人去伺候,便是不能說。不能說就是不能說,時機到了你自然會曉得,少來套你爺爺的話,做你的事兒去!”

  那小子也只能捂著被敲的頭,扁扁嘴擇菜去了。

  王伯的心情卻是格外的好,甚至自己去燙了一壺酒,一個人爬到房頂上去對空飲酒。

  小年夜總是沒什么月光的,不過天上倒是隱約可見幾星子星星。

  王伯將手里的酒滿滿倒上一盞,對天上的那幾顆稀疏的星子遙遙一敬:“主子今年很好,您在天之靈,也可安息了。”

  他一個人對空獨酌,酒意上了頭,他也渾然未覺,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

  “……主子打小兒就有主見,從來不聽人的話的,往常小年他只飲一天的酒水,丁點兒膳食都不用,誰都勸不動,這回倒是有人能治治他了,叫他多喝了半碗燕窩。”

  “……您沒瞧見,主子此生也能有這般低頭模樣呢,真是新鮮。”

  “您若是還在,一定得親眼看看……”

  說著說著,小老頭一眨眼,竟是有一滴淚滾落杯中。

  他驚訝地“咦”了一聲,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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