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218章 有他在,便會為她傾盡全力。
  謝不傾時至今日,似乎才明白天人永隔是何含義。

  他過往這些年,從未覺得世事如此難料,不知有事情這般難解。

  謝不傾復又輕輕地握住了明棠的手。

  好似觸碰到她的體溫,才能夠當真察覺到她尚在自己身邊,還未離去。

  她的手腕細瘦,入京這樣久,好似也沒有長半兩肉,可憐巴巴的。

  就好似明棠過往這些年一樣,再如何擠一擠,似乎也榨不出半點兒的甜。

  謝不傾將她的手團在掌心,垂下眼來,只覺得有些黯然。

  他在明棠的身側靜坐許久,頭一回生出如此悵然不舍之感。

  他半點兒也舍不得,當真舍不得,空著的另一只手無意識地緊握成一團,連指節都發白。

  而明棠卻不知這些。

  她大抵睡得有些不安穩,翻了個身,正好撲到了謝不傾的膝邊。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身側,她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了片刻,瞧見是謝不傾,便下意識地攥緊了他半片衣角,嘟嘟囔囔地說了幾句囈語,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即便聽不清她說的是什么,謝不傾的心頭仍舊軟得一塌糊涂。

  她明棠于天于地,有哪里做得半分不對,又是渾身毒素,又是九陰絕脈?

  是宿命注定,活該如此?

  不,就算如此,他謝不傾也偏不信命。

  當年他能活著從亂葬崗走出來,尋到謝家,是他不信命;

  后來從謝家離開,踏入江湖翻涌,從十九流下三濫走到今日權傾朝野,他亦從未有一日信過命。

  他握著明棠的手,珍而重之地與她十指相扣。

  便是與天搶人,那又如何?

  有他在,便會為她傾盡全力。

  *

  明棠醒過來的時候,早已經日上三竿。

  謝不傾已然離去了,鳴琴正在她的榻邊守著。

  明棠不知為何,沒看見謝不傾,只覺得有些空落落的,下意識地問起鳴琴:“九千歲去了何處?”

  鳴琴搖頭:“大抵是有些什么事情,方才急匆匆走了。”

  明棠隨意看了一眼屋中的沙漏,知曉此刻已然很晚了,一面從榻上起來,一面隨口問道:“怎么不喊我起來?”

  鳴琴唇邊一點點淡笑:“大人說叫小郎多休息一會兒,莫要著急喊你。”

  她伺候明棠穿衣洗漱,又端來早就溫好的雞絲粥,體貼周到。

  明棠這時候才漸漸清醒過來,又想起那所謂的九陰絕脈。

  昨夜如此,這話便如同大山一般,壓得她喘都喘不過氣來;

  雖是浪蕩一夜,她也盡力開解于己,此時心中有些悶悶的,吃那雞絲粥也打不起精神來。

  正萎靡困頓著,便瞧見鳴琴衣袖里露出來的一角絲帕,沾著點兒淡淡的血絲。

  明棠頓時伸手去抽那條手帕子,瞧見上頭新新舊舊的血痕,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傷著哪里了?”

  鳴琴默了一會兒,竟不大肯說的樣子。

  她與明棠自小無話不談,沒有什么事情瞞著明棠,鮮少有這般悶著不開口的時候。

  明棠從小視她如親姊一般,便將手帕先放在一邊,關切地拉著她的手到身邊來,問道:“是怎么了,竟連我也不肯說了。”

  鳴琴垂下眼來,想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處說起的樣子,最終只是嘆氣:“沒事。”

  明棠看出她情緒有些低落,便軟聲去勸她:“琴姊同我之間還有什么話不能說的,若是傷著了,我也好請個大夫替你看看。”

  她自個兒還身負著九陰絕脈,可明棠總是念著自己人多一些,眉目之間盡是關切。

  鳴琴見她模樣,心中微微一動,正要開口,便聽見拾月滿臉喜色地邊說邊進屋來:“郎君,您先前吩咐查人的事情,大有進展!”

  拾月進來,鳴琴的頭便愈發低了下去。

  明棠察覺到鳴琴的情緒恐怕與拾月有關,心中一定,應了一聲沒多問,只叫拾月去外頭悄悄請個大夫進府。

  待拾月走了,明棠才低聲問她:“是同拾月生了什么嫌隙不成?從前不見你這樣。”

  鳴琴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沒有的事。”

  明棠卻最了解她,鳴琴嘴硬心軟,越是不肯說就越是在意,只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叫她這樣傷心。

  鳴琴的性子要強,一味逼著她說,她恐怕也不肯,還要傷了兩人情分,便暫且將此事按下,一會兒私下里喊使女們再問,先等大夫過來。

  明棠挑揀了些別的事情同她說,寬慰她一二,拾月很快就從外頭請了個大夫過來。

  那大夫來的路上就已經接了拾月的賞錢,知道高門大戶里的東西看了也不能亂說亂問,嘴巴嚴實得很,見是要給郎君院子里的貌美使女看診,面上也不露分毫困惑不耐,細細替鳴琴摸脈。

  明棠便在一側悄聲問拾月,這大夫擅長治療什么,是否老實可靠。

  拾月便說起這人定期給大長公主府上看診,是可靠的,明棠才放下心來。

  小老頭兒看了一會兒鳴琴的脈象,便說她脈象有些沉,應當有些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眼疾,少時不顯,如今年歲漸大便顯現出來,需要好好養著。

  說著,小老頭兒便捻著胡子開了幾張藥方子,又看一眼鳴琴,才說道:“你近日憂思過度,夜里常泣涕流淚,更為傷眼,平素里要顧著些情緒,多開懷,少流淚。”

  常常哭泣?

  明棠深知鳴琴并非愛哭之人,下意識看著她,目光中隱含幾分憂慮。

  鳴琴愣住了,半晌才有些慚愧地點頭:“是奴婢給郎君添麻煩了。”

  大夫搖搖頭:“眼疾能治,心病還須心藥醫。”

  說著,便背起藥箱想走。

  明棠付了診金與賞錢,讓拾月送大夫出去,自己便坐到鳴琴的身邊去。

  鳴琴怕極了明棠問起自己為何哭泣,她心思柔軟善良,只怪自己太過憂愁,日日都在憂思明棠不再重視自己;又怪自己心腸狹窄,老因此遷怒拾月,險些又掉下淚來。

  卻不想明棠只是說道:“我方才看了那藥方子,里頭有黃連,分量可不小。我琴姊怕苦,我便將我阿娘當年釀的椴蜜分給你一半兌藥喝,可不許不喝藥,我日日都盯著琴姊喝藥。”

  鳴琴驚了一剎,心中又是高興又是酸澀。

  高興的是,明棠并未與她生分,還是如同從前一般記掛著她;

  酸澀的是,總是她自個兒作繭自縛,害得明棠要將當年夫人留下的蜜也分給她喝,她怎么配?

  卻不想明棠道:“東西不過死物耳,我身邊的人才更重要些。”

  鳴琴聞言,眼睛一酸,又要流下淚來。

  明棠就打斷她:“喏喏喏,不許哭不許哭,我可記得我琴姊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愛哭鬼。”

  鳴琴便忍住淚,笑著說道:“好,奴婢不哭。”

  明棠同她撒嬌,說要吃她做的梨花酥,鳴琴得了明棠親自吩咐的事情做,心里反而高興起來,擦了一把眼角,高高興興去小廚房了。

  明棠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才漸漸隱下去,冷著臉命人叫了兩個丫頭進來。

  那幾個丫頭平常都是在外頭灑掃伺候的,從沒進過明棠的內院,戰戰兢兢的,不敢多看。

  明棠打先就問她們,那一日被發賣出去的兩個使女,究竟是因為什么緣故惹了鳴琴與拾月——那一日她到的時候,那幾個丫頭都只顧著求饒,鳴琴與拾月皆語焉不詳,明棠便也沒太將院子里的瑣碎事放在心上。

  但若要知曉鳴琴究竟有何心病,問鳴琴與拾月恐怕問不個所以然來,還不如從她朝夕相處的這些丫頭里下手,消息來的更快更準。

  明棠平常都是溫聲細語的,如今冷下臉來,極有威懾力,嚇得兩個丫頭一下子跪倒下來,將事情說了個完全。

  待聽得那兩個丫頭是在背后議論,說起拾月比鳴琴更為受寵,卻被鳴琴聽了個正著。

  鳴琴斥她們長舌多嘴,要罰她們,她們就吵嚷起來,引得拾月出來,后來便更是亂糟,吵得明棠也從書房里出來,后來就被發賣出去了。

  明棠略一思忖,已然猜到幾分鳴琴的心結。

  她又令那幾個丫頭把平素里下人們閑談的話皆說出來,丫頭們也不敢隱瞞,倒豆子一樣說了個遍。

  明棠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私下里常常將鳴琴與拾月比較,不是捧這個便是踩那個。

  如此話語既出,便必定會到人耳中,鳴琴面上看著活潑,實則細膩敏感。

  若無人說,她恐怕也不會去想那些;

  但有這樣多人常常說,再加上明棠感激鳴琴當年在鄉下跟著自己辛苦,上京以來幾乎不曾讓鳴琴做事;

  而她如今所謀劃的大多需要有功夫的拾月替她去做,鳴琴在院子便常顯得無所事事,也難保她心中會覺得自己日漸被冷落,不受重視。

  便是圣人聽得這樣的話,恐怕也要多心,覺得明棠忘了當年相依相伴的情誼,冷落輕視于她。

  明棠想了個全乎,便先將這幾個丫頭打發下去。

  那幾個丫頭提心吊膽的,總覺得要出事,果然才剛出內院不久,上頭的吩咐便下來了。

  全院子的使女,嚼過舌頭的,盡數發賣,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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