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明基醫院的住院部已經關門謝絕訪客。
賀子岳住的是VIP住院樓，無論白天晚上都是里三層外三層的保鏢，說是住院，其實換個角度來看與坐牢無異。
“我們就進去到病房門口看一眼就行，不進病房里面的。”
“抱歉，沒有監護人的允許，是不能放你們進去的，這是規定。”
無論方敏和景瑟兩個人怎么說盡好話，值班護士就是不肯她們進去，僵持了許久，還驚動了保安，差點動起手來。
幸好牧嘉許來的及時，呵斥住了要趕走景瑟她們的保安。
“吵什么？大半夜的驚動了VIP病患是你們能負的起責的？還不趕緊住手。”
一見是牧嘉許，保安立馬變得唯唯諾諾，“院長。”
明基醫院是牧氏集團持股，而牧嘉許作為牧氏集團董事長的兒子，無論是醫術還是背景，都無可挑剔，所以他也是明基醫院最年輕的院長。
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沒個正行，但是穿上這身白大褂，板著臉的時候也是頗有威嚴，“都下去吧，這兒交給我了。”
“是，院長。”
景瑟松了口氣，“謝謝啊。”
“不用客氣，我就猜到你們會來，好歹給我打個電話。”
“給你打電話有用么？”方敏忽然開口，語氣中夾著幾分譏諷，“那前些日子，牧院長的手機是不是壞了？”
賀子岳剛被送進VIP住院樓時，方敏不知給牧嘉許打了多少電話，跑了多少趟他的辦公室，想讓他想想辦法，偷偷安排景瑟見賀子岳一面，牧嘉許都沒同意，到后來竟躲著她，電話也不接了。
提到這事，牧嘉許也是一臉尷尬，“院長也不是為所欲為的，那個時候時宴他……”
“行了，現在誰有功夫聽這些？”方敏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要么你讓我們進去見子岳，之前的事情就算了，咱們還是朋友。”
牧嘉許微微蹙眉。
景瑟看出了他的為難，“算了，方敏，牧醫生做不了這個主，別為難他了，牧醫生，麻煩你幫我多照顧照顧子岳。”
“這個我知道，你們放心。”
景瑟點了一下頭，和方敏轉身要走。
“景瑟，”牧嘉許忽然叫住她，“明基醫院準備擴建，就在這棟住院樓的北面，現在是花園，你要是不急著走的話，能不能幫我看看那邊北面花園適不適合拆？”
方敏眉頭一皺，“我們又不是看風水的。”
景瑟卻拉住方敏，“沒事，正好出去透透氣。”
方敏滿臉都寫著不高興，但還是被景瑟拉到了北面的花園里，一路上都在吐槽物以類聚，牧嘉許和賀時宴是一丘之貉。
“你還好心幫他看什么花園，我恨不得一把火把他這兒給燒了。”
“好了，不讓我見子岳的是賀時宴，又不是牧醫生，你跟他那么大火氣干什么？”
“他都是院長了，偷偷安排你們見個面有什么難的？”
“可能他有他的為難吧。”
景瑟的喉嚨有些發苦，環顧了一圈，忽然看到住院樓的四樓亮起了燈。
VIP住院樓的北面是洗手間窗戶的朝向，正對著樓下即將擴建的醫院后花園，也就是牧嘉許讓景瑟和方敏來看看的地方。
景瑟看著忽然亮起的燈光，心頭一怔，子岳不就住四樓么？
就在她怔忪時，四樓的窗戶后面出現了一道小小的身影，用力將洗手間的窗戶拉開了一條小縫，一只白色的紙飛機晃晃悠悠地飛了出來。
北面沒有路燈，好在月色皎潔，白色的紙飛機在空中盤旋了片刻，最后掉在了草坪上。
景瑟目光猛地斂緊，立馬小跑了幾步，過去撿起了那只紙飛機。
方敏也緊跟著上來，“這什么呀？”
展開紙飛機，景瑟的眼睛瞬間濕潤。
是蠟筆畫，上面畫著三個小人，一家三口在雨后初晴的草坪上踢足球，背景里還有一彎彩虹，周圍許多蝴蝶紛飛。
“這是子岳的畫？”方敏終于回過神來，仰頭看向亮燈的窗口。
窗戶被封死了，最多也只能開出一條小縫隙來，就連這只紙飛機也是從夾縫中飛出來的，也不知小家伙看沒看見她們。
一想到這或許是手術前唯一一次能說上話的機會，景瑟心一橫，跑了出去，沖著那扇窗戶喊道，“子岳，媽媽在這兒！”
窗戶里佇立的身影沒有動彈，也不知聽見了沒有。
景瑟拔高了聲音，滿是哽咽，“子岳你要聽醫生叔叔的話，好好吃飯，睡覺，媽媽很愛你，媽媽一定會再來看你的，一定要記住，媽媽很愛很愛你！”
夜風微涼，景瑟的聲音被吹散在風中。
遠處亮起保安手電筒巡查的亮光，“什么人？”
方敏忙拉起景瑟就跑，跑出了很遠，景瑟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心頭滿是酸澀，她暗自發誓，以后一定要接回子岳。
夜已深了。
“她們走了。”
病房外傳來牧嘉許的聲音。
昏暗的病房里傳來‘嗯’的一聲低沉的聲音，是從床邊傳來的。
牧嘉許的目光越過那道山一般巍峨的身影，落在他身后，病床上躺著小小的身影，已經戴上了呼吸機，旁邊是各種身體指標的監測儀器，滴滴地響著。
牧嘉許的語氣中滿是不解，“都找到合適的配型了，告訴景瑟實話也沒什么吧，好歹讓她見孩子一面。”
賀子岳已經在這兒躺了一個月了。
一個月前賀子岳病情惡化，雖然被搶救回來了，但是沒多久就又被下了病危通知，全靠這些昂貴的儀器和藥吊著命。
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賀時宴就讓人把賀子岳轉到了VIP病房，全天候監護著，告知了所有人，封鎖消息，所以景瑟到現在也不知道賀子岳的真實情況。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賀子岳撐不過去了，而這一個月里，賀時宴用盡了所有的資源，竟然找到了相匹配的骨髓，又找回了一線希望。
“手術的成功率是多少？”
薄沉的聲音在病房里回蕩。
牧嘉許怔了怔，明白了賀時宴的意思。
配型來的太晚，賀子岳的身體被消耗的太厲害，即便手術也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誰能受得了這種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