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岳被賀老夫人帶走后，景瑟一直都沒機會見到他，原因是她并不知道賀老夫人的詳細住址，手里也只有管家管叔的聯系方式，打了幾次電話，對方都說孩子很好，但只字不提見面。
景瑟知道，作為賀時宴的前妻，身份尷尬，賀老夫人不讓她過去也情有可原，但她不可能永遠不見自己的孩子的。
但凡賀時宴有點人性，就不應該對這件事視若無睹。
景瑟深深地看了賀時宴一眼，試圖從他臉上找到肯定的答復，但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永遠是那樣毫無起伏，仿佛沒什么是他在意的。
也是，他本來就是這樣性情極冷的人。
無論等多久，她能找到的都只有失望。
隨后，景瑟直接坐進了車里。
“尾號1030，師傅，走吧。”
隨著車子發動，景瑟的視線落在后視鏡上，身后寬敞的街道與人群漸漸遠去，車子右轉前的最后一個畫面，是賀時宴上了一輛銀灰色的賓利。
景瑟心里那點小小的猜疑也如塵埃般，緩緩地落了下來。
原來，他真的是來等車的。
車窗外已是傍晚，橘紅色的晚霞漸漸鋪滿天空。
后視鏡里印著男人自一上車起就陰著的面龐，助理周巖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忐忑，“賀總，您不是來跟牧總談醫療器械研發的么？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談的……不順利？”
除了合作談的不順利之外，周巖一時間也想不到能有別的事情讓老板臉拉的這么長，當然，那位是例外。
見老板半天都不說話，周巖也不敢繼續問下去了，老老實實開車。
過了一會兒，賀時宴忽然開口，“棲霞寺很久沒做大型佛事了吧？”
周巖一愣。
這他哪兒知道啊，他又不信佛。
可是他記得老板也不信佛啊，怎么突然關心起這些事來了？
“從我私人賬戶劃一筆供奉過去，讓他們辦一場法事，就說……”
賀時宴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素來清冷的眸子里劃過一抹微不可聞的痛意，隨后壓著聲音道，“超度亡魂。”
周巖不知道賀時宴是何用意，但既然吩咐了，他便照做。
賀時宴又補充了一句，“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是我安排的，尤其是奶奶那邊。”
吩咐完這些，賀時宴按下右手邊的按鈕，降下了車窗。
天邊的晚霞余暉透過半片降下來的空隙照進了車窗里，照在他的臉上，看不清楚神色。
景瑟回到家后，就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方敏和鼎盛那邊的代言拍攝時間可以延遲，讓她直接跟Lily對接。
“Lily？那不是牧總的秘書么？”
助理小禾的聲音聽著很激動，這讓景瑟不明所以。
“是啊，怎么了？”
“還是景姐你面子大，這么小的事牧總親自出面？”
聽到這話，景瑟微微一怔。
這件事確實小，就連廣告部的部門主管都未必愿意管的芝麻大點事，林總監雖然刻薄，但也是按規章流程辦事。
可牧霆風一句話，就把事情給自己辦了。
她忽然回想起賀時宴說的那番話，漸漸覺得有點道理，只是那會兒她憋著勁兒，無論賀時宴說什么，她都覺得是在諷刺自己。
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只能說下不為例吧。
掛斷電話，景瑟去打開陽臺的門給公寓通風。
站在陽臺上她抬起手做了幾個拉伸的動作，感受著夕陽落山前美好的溫柔。
起身時大概是迎著風，嗓子眼不小心嗆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原以為只是普通咳嗽，可不知怎么的竟止不住。
“咳咳，”她捂著嘴，忽然感覺到手心一陣溫熱的濕潤，翻開手掌時只見一灘猩紅的血跡，口腔里也全都是濃烈的鐵銹味。
愣了幾秒，她才想起來去洗手間，漱口時滿池的血水觸目驚心，她扶著水池的邊緣，纖瘦的手指微微顫抖。
鏡子里的自己臉很白，即便是化了淡妝都遮掩不住的憔悴。
好一會兒她才冷靜下來，回到臥室里，拉開床頭柜，翻出一瓶撕掉了標簽的藥，倒出來幾個白色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胸腔隱隱作痛，連呼吸都疼，隨之而來的是無法抑制的心慌。
她摸到手機給主治醫生發了個消息，“我咳血了。”
醫生大概是在忙，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回復，景瑟也漸漸平復好了情緒，預約了第二天早上的號，準備去醫院看看。
她還不想這么早死，盡管最近忙的請不了假做手術，但是病情出現惡化，她也不會放任自己不管。
第二天一早，景瑟約了七點半的號看診。
“除了咳血，胸腔疼，還有別的癥狀么？”
“有時候會喘不上氣，但是到人少的地方待一會兒就會好點。”
醫生點點搖頭，然后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一通敲。
景瑟緊張地追問道，“嚴重么？”
“一直建議你盡快手術，你說嚴不嚴重？”
醫生白了她一眼，把打印機里打出來的幾張紙拿了出來，在桌上簽了字遞給她，“先吃點藥，你既然怕死，就趕緊確定手術時間。”
“我正在跟單位協調病假時間呢，這個月肯定能手術的。”
說完，她又不放心的追問一句，“醫生，那我現在這個情況，不會突然死了吧？”
大概是看她這副怕死的樣子看煩了，醫生終于給出了一句話，“不會。”
景瑟這才松了口氣。
死不了就好。
九點，景瑟取了藥從醫院出來，正準備打個車時，忽然接到了牧霆風的電話。
“在哪兒？”
景瑟看了眼旁邊醫院大樓上紅十字的的標識，隨口道，“醫院。”
“怎么又是醫院？身體不舒服？”
這語氣讓景瑟想起，上一次她來這兒就遇到了牧霆風，也難怪他詫異。
景瑟并不打算為自己樹立一個病怏怏的形象，所以立馬解釋了，“只是一點小毛病，來開點藥，牧總你有什么事么？”
牧霆風也沒有多想，“昨天你不是要謝謝我么？我正好有件事要你幫忙。”
“什么事啊？”
“見面說，市醫院是吧？在那兒等我。”
景瑟一愣，正要說不用，‘用’字的半個音節還沒來得及從喉嚨里冒出來，電話就被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