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娘簽下契書后，林知意便安排了身邊的徐媽媽以及秦安元教導她，并言明，等到紙莊完工前夕再著手選人的事。
……
晚間，綠翹正在給林知意卸著釵環，同時低著頭，神色糾結，嘴角動了又動。
林知意瞇眼打了個呵欠，抬眼便從鏡中看到了她的神態，
“怎么了？眉頭皺得跟線團似的。”
“奴婢……”
見姑娘發現了，綠翹索性也不憋著了，“姑娘，奴婢就是不明白，您為何讓一個外人當管事呀？要真論本事，銀朱姐姐和銀霜姐姐可比那霽娘強多了。”
她們捧著書本日日用功，廢寢忘食的……如今算賬的本領，連府里的賬房先生都比不上，怎么著也比那霽娘強吧。
“嗯……”林知意一本正經地扶額沉思了會兒，然后頷首，“你說的沒錯。”
見自己的話得到了姑娘的肯定，綠翹更不解了，“那姑娘為……”
“可是……誰說紙莊的管事只有一個呀？”林知意眼含笑意地看向綠翹。
“那姑娘是說，兩位姐姐也是管事？”綠翹的眼睛立馬就亮了。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她當然是向著自家人了，況且自家人的本事本來就比那外人強。而且兩個姐姐還經常教她算數……
林知意失笑戳了一下綠翹的額頭，“又不是你當上管事，你這么高興干嘛？”
“奴婢替兩個姐姐高興嘛，”綠翹眼角間都是喜色。
而后她彎腰湊到林知意眼前，“姑娘，奴婢可不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們呀？”她最喜歡報喜了。
“估計用不著你去了，可能……她們現在已經知道了，”林知意忽然笑著將目光轉向外間。
“啊……？”
綠翹疑惑地隨著林知意的視線望去，剛好看到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外間晃悠……
“你們再不進來，我可就直接睡了啊？”林知意揚聲道。
外面的銀朱和銀霜瞬間凝滯在原地，下一秒就老老實實地走進來行禮，
“姑娘……”
林知意見她們二人低頭耷腦的，面上笑意又濃了一分，
“你們聽課聽得如何？”
聽到問話，銀朱和銀霜的頭頸又無力地向下彎曲了一點……
十日前，姑娘突然說，讓她們當其他姑娘公子們的夫子，教他們算數理賬，她們當時聽到后只有一個感覺，
天要塌下來了。
現在又驟然聽到姑娘說讓她們當管事……
突然想回到一心一意照顧姑娘的日子了，那時候多美好啊……
“姑娘，奴婢聽不懂。”銀朱小聲道。
林知意無奈嘆氣，“誰讓你們聽嬴先生講課了？我是讓你們去看他如何講學的。”
銀朱：……
“姑娘，銀朱她知道，她就是心里緊張，還沒回過神呢。”銀霜看銀朱跟靈魂出竅似的，連忙幫她解釋。
因為她也是這樣……
林知意隨即看向銀朱，“銀朱，你在怕什么呢？難不成那些孩子還會吃了你啊？”
“姑娘……”銀朱霎時抬起頭，淚眼汪汪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實在忍不住了，沖姑娘公子們發脾氣怎么辦？”
“什么？”林知意一時沒反應過來。
“奴婢按您說的，每日聽了課，就先拿旁人練練手，”銀朱縮了縮鼻子，“可她們實在太……有點笨，要教好久才能學會，所以……所以……”
一邊的綠翹偷偷把頭埋低了一點點，因為她就是那個‘她們’之一。
“所以你就忍不住暴躁了？”林知意歪頭看著銀朱。
銀朱抿著嘴，垂著嘴角，可憐兮兮，“嗯……”
她真的很想控制自己的脾氣，可就是控制不住……
林知意：“那你會無緣無故這般嗎？”
“當然不會！”銀朱立馬抬首。
“那不就成了。你授課的時候，是那些孩子的夫子，若教學生教的很辛苦，那有點情緒也是正常的。”林知意一臉理所當然。
銀朱怔怔地張口，“可，姑娘公子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呀……”
“我不是說了嗎？課堂之上，你是夫子，她們是學生，沒有主子和下人。再說了，這不是還有我嗎？”林知意幫她擦著眼淚，“你可是我派去的人。”
“那姑娘……”銀朱一下子跪下來抱住林知意的腰身，眼巴巴瞧著她，“要是小主子們因此發怒了，您可要護著奴婢呀！”
旁觀的銀霜和綠翹努力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
林知意眼中也浮著笑意，連聲答應，“會的會的。”
“你們兩個把數學學得這么好，而景羽他們可以說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你們本就可以端起夫子的架子。我雖是你們的靠山，可你們最根本的底氣還是來自于你們自己擁有的本事。”
“所以，不用怕。”
銀朱和銀霜齊齊點著頭，將這句話刻在了心里。
綠翹也將這句話聽進了耳中……
“對了姑娘，您方才說的管事是？”銀霜心思更為細膩，剛才一聽到這事兒就放在了心上。
“這事兒啊……”林知意突然伸了個懶腰，“讓綠翹跟你們說吧，姑娘我要睡覺了。”
銀霜：……
……
林老六看著天黑了才回家的大丫和小丫，老臉一皺，
“女兒家的，這么晚才回來，成何體統！你們看看你們弟弟，早就回來了。”
大丫不慌不忙，嫻熟地行晚輩禮，“讓阿爺擔心了，是大丫不好。”
小丫也跟著行禮，“小丫也不好，下次一定記住早些回來。”
林老六見此，臉上的不滿之意已減了大半，還頗有些不自在，“咳……知道就好。”
而后又開始了每日一問，“你們今天都學了些什么啊？”
這每天不問問，他是真不放心。
這要是那女學教了些什么不孝順長輩的歪門邪道，那可怎么好？！
“阿爺，今天我們學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道理。”大丫說完，又給林老六解釋了一通。
“哈哈哈，是這樣啊。”林老六當即高興起來，“嗯！教得好，就是這個理！”
“行了，你們趕緊回房吧。”
說完，林老六便撐著拐杖回自己屋了。
“姐，你說阿爺每天問這個問題，他就不煩膩嗎？”
“噓，”大丫連忙捂住小丫的嘴，拉著她往另一邊走，“都說了讓你在家說話小心點，怎么總是記不住！”
頓了頓，又道，“你管他煩不煩膩呢，能哄住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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