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塞壬之刃 > 186 趕盡殺絕
  如果木頭令牌是監視器,也難怪珠暗會不愿意告訴我木頭令牌的底細。因為既然是要暗中窺視,讓被窺視的人知道自己正在被窺視,那就等同于失敗。

  她八成是想要看看我在獨處的時候,或者在她沒有看著的時候會有哪些動作,以此判斷我的真實人格。僅僅是偵測謊言的手串還不足以令她放心,這就是她的第二方案。

  正所謂“君子慎獨”,很多看上去是君子的人在私底下可能就沒有那么君子,甚至有的人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君子,意識不到自己的虛偽之處,而這些都有可能在獨處的時候暴露無遺。我是善人還是惡人,是偽裝還是真心,或許她是想著非得要研究清楚不可。

  而無論我是善是惡,她最后多半都還是會堅持復仇。至少我是這么相信,或者是這么期望的。不過即使結果是確定的,過程也不見得不重要。換成是我,也會希望自己的仇人真的是個邪惡到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直至最后一刻的,死不改悔的壞人,那樣自己也就能夠舍棄一切糾葛,懷著直白的憤怒去復仇了。

  此外,木頭令牌其實也是鉆了我對于惡意的覺察力的破綻,我也是第一次留意到自己還有這種破綻的。嚴格地說,珠暗并沒有通過木頭令牌來“看著我”,而是借由連通我的知覺來“看著我看著的事物”。因為目光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我周圍的事物,所以我也就無從覺察到她充滿怨恨的目光。也不知道她是有意為之還是誤打誤撞地摸到了這個破綻。

  “紅手套的記憶里應該還有其他重要的信息吧。”我繼續對塞壬詢問,“他為什么會有夢幻不死身?”

  “因為狂信徒將夢幻不死身技術傳授給了前夜里面的部分高級研究者,而前夜總部曙光夢境則是能夠承托夢幻不死身的特殊夢境。”她回答,“傳教士的手里有著一些夢幻不死身的名額,他將其中一個名額分配給了紅手套。”

  “前夜現在具備了量產夢幻不死身的能力嗎?”我情不自禁地問。

  “沒有。前夜的高級研究者們其實無法完全理解狂信徒的夢幻不死身技術,比如說,他們無法以自己的力量創造出來第二個足以承托夢幻不死身的特殊夢境,而現在的曙光夢境則是由狂信徒親自主持打造的,夢幻不死身的名額有限。紅手套也不知道前夜總共有多少名額,但數量應該不會很多。”她似乎想了想,又補充,“最多一百個吧。”

  就算“只有”一百個裝備了夢幻不死身的惡魔術士,那也已經是離譜得沒邊了。狂信徒這個人還真是給前夜留下了不得了的遺產啊。

  這么厲害的術士要是在安全局就好了。雖然我很想要這么說,但遺憾的是,安全局也不是什么正經的組織。

  “還有,是關于亂數廢墟的事情……”塞壬接著說,“前夜的高級研究者們在企圖復刻曙光夢境的時候制造了大量的失敗品,而那些失敗品都堆積在了曙光夢境的周圍,最后形成的,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片亂數廢墟。”

  “亂數廢墟是曙光夢境的外圍地帶?”我大感意外,同時迅速地掃視了周圍這片荒涼而又混亂的異空間景象。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會覺得柳城集體夢境長得像是亂數廢墟,因為亂數廢墟是模仿狂信徒的技術成果。嚴格地說,應該是亂數廢墟長得像是柳城集體夢境才對。

  我接著問:“如果我一直深入亂數廢墟,最后是能夠直接到達曙光夢境的嗎?”

  “那是不行的。雖然前者是后者的外圍,但是那些高級研究者在兩者之間設置了障礙。亂數廢墟內部越是接近曙光夢境的位置,時間和空間越是混亂,到最后甚至會像是你之前觸碰到那片被扭曲的空間的邊界一樣,被傳送回亂數廢墟內部的隨機位置。”塞壬說。

  “那么,紅手套知道曙光夢境的入口和進入方式嗎?”我問,“他既然通過曙光夢境實現了夢幻不死身,那么他的本體一定就在曙光夢境里吧?”

  “他不知道。原本像他這個層次的成員甚至不應該接觸到與曙光夢境相關的信息,就連剛才那些信息也都是傳教士在過去隨口告訴給他的不那么重要的秘密。”她說,“而他即使在傳教士的關系下得到了夢幻不死身,本體也是在全程昏睡的狀態下被運送到曙光夢境里的。”

  “像他那么謹慎的人,居然會接受讓自己的本體長時間處于那種毫無防備的狀態?”我問。

  “夢幻不死身就是有著如此的價值,讓他那樣的人也忍不住起貪欲。雖然我們很簡單就殺死了他,但是有著夢幻不死身的人會被其他術士真正殺死的可能性原本是無限接近于零的。即使真的萬中無一地遇到了會連累本體的局面,只要自殺就能夠迅速地撤離險境。”她說,“某種意義上來說,有著夢幻不死身的人就好像是電子游戲的玩家,哪怕自己操縱的角色在‘夢境’里死去再多次數,也不會影響到‘現實’里的自己。”

  聞言,我奇怪地問:“那么他剛才為什么沒有自殺?他是知道我能夠殺死夢幻不死身的吧。”

  “他也有在努力自殺,但是你殺人的速度比起他自殺的速度快太多了。”她似乎有點無語,“而且,他也沒想到你上來就把他殺了,還以為伱肯定會活捉他拷問情報。”

  上一個說自己自殺的速度能比我殺人的速度快的人是尉遲,但尉遲好歹是主力級術士,紅手套無法效仿也是情有可原。

  “另外,他也為自己的貪欲付出了代價。在他的本體沉睡的時候,傳教士趁著這個機會將他的肉體改造成了只能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傀儡。”塞壬繼續說,“所以傳教士才會放心讓他發展自己的耳目。因為他雖然還保留著自己的心智,但是已經無法違抗傳教士的任何命令了。”

  “而輸作則有著自己的小心思,與紅手套一比較,自然就無法繼續得到傳教士的器用了……”我理順了之前的一些問題,然后問,“咬血先前在放映廳里布置的那些陷阱,紅手套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他也一定知道咬血與傳教士是合作關系吧,他知道咬血是為了什么而與傳教士合作的嗎?”

  “這個他倒是知道,因為傳教士有跟他重點提到過咬血。”她說,“這件事情其實還與狂信徒有些關系。狂信徒在臨死前將自己的部分技術遺產轉讓給了傳教士,但這不是毫無代價的。作為交換,傳教士必須運用自己在生命與醫療領域的技術為咬血提供一定程度的支援。”

  “為咬血,而不是為狂信徒自己?”我起先疑惑,旋即恍然,“我明白了,咬血當初在蜃樓市之所以會站在狂信徒那邊,也是因為這層利益交換關系?咬血的代價,就是幫助狂信徒殺死句重和摧毀蜃樓市安全局?”

  “應該就是這樣吧。”她說,“咬血似乎是想要借助傳教士的技術繼續延長自己的壽命。因為她只是返老還童了而已,并沒有得到自己追求的長生,數十年之后仍然會面臨衰老死亡的困境。與其到時候再臨時抱佛腳,不如早做打算,讓擅長永生技術的傳教士給自己研究辦法。”

  “所以要是傳教士死了,她就會很頭痛。”我說,“其實她也沒必要那么麻煩,到時候再吃個‘尉遲’就可以了吧。”

  “接下來的僅僅是我根據過去看過的惡魔知識得出來的分析,或許她返老還童要吞噬的對象,條件不止是必須為混血惡魔或者與惡魔融合的術士,還必須要與自己在靈性力量上水平相近。”她揣測道,“當她是主力級術士的時候,她選擇的活祭品是尉遲;而在她是超主力級術士的時候,也必須吞噬另外一個超主力級術士才可以。”

  “她肯定不會想要每次都冒險去算計與自己力量層次相近的術士。”我說,“那么她有從傳教士那里得到什么成果嗎?”

  “還沒有。”她說,“傳教士最近好像研究出來了某種轉移壽命的儀式法術,能夠將活祭品的壽命抽取出來轉移到目標的身上。但是這個方法對于壽命的轉移損耗率很高,而且必須建立在活祭品自愿的前提下,甚至儀式本身也必須要由活祭品自己主持。現在還處于實驗階段,尚不清楚是否適用于咬血的特殊體質。”

  我在心中慢慢地消化了這些情報,又進入了下一個問題,“傳教士為什么要在浦青市召喚亂數廢墟,還要殺死浦青市的所有人?他有把這么做的理由告訴給紅手套嗎?”

  “紅手套也有問過傳教士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這好像牽扯到了前夜的某些相當重要的機密,傳教士沒有直接告訴給他。”她回答,“不過……傳教士倒是在那之后對他說過一些奇怪的話,也不知道與其目的是否存在著關聯。”

  “是什么話?”我問。

  “直接說出來有一些復雜,我還是直接‘回放’給你看吧。”她說。

  “那么,警戒就拜托你了。”我說。

  隨著我答應,我的視野在塞壬的操縱之下陷入了黑暗。

  然后,在黑暗之中,亮起了一團火焰——那是壁爐的火焰,此刻的“我”已然身在某處古典西洋風的客廳里。

  這是紅手套的回憶視角,他這時候正站在沙發旁邊,而在客廳里面還有另外一個人。那是個站在落地窗前,佩戴著圓框眼鏡的禿頂男人。我能夠從紅手套的心理活動中覺察出來,那個男人正是我與珠暗苦苦追蹤的傳教士。

  落地窗的外面是黑夜與雨幕,傳教士背對著紅手套,似乎在看著雨水密密麻麻地拍打在窗玻璃上又陸續滑落。

  “你問我為什么要在浦青市做那種事情?這可不是現在的你可以知道的。”傳教士說。

  “那我就不問了。”紅手套生硬地說。我感覺到他對于傳教士有著很強烈的恨意,甚至不介意表露出來。但他已經是傳教士的傀儡,再這么仇恨也是無用。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傳教士總是對他表現得格外“寬容”。

  “你知道嗎?在很久很久以前,能夠使用法術的人們,和并非如此的人們,發生過很多的摩擦。”傳教士說,“前者,也就是古代的術士們,認為自己應該成為人類文明的統治者,便展開了一系列大規模的行動。”

  他為什么突然說這個?紅手套心里雖然疑惑,但感覺那或許與傳教士眼下要在浦青市做的事情有關,便集中了注意力,同時說:“那些古代術士最后都失敗了吧。”

  “是的,他們失敗了。一目了然,看看今天的世界便能知道。”接著,傳教士問,“但那又是為什么呢?”

  “因為絕大多數人類都是無法覺察到靈性,無法覺察到隱秘世界的。而術士則是隱秘世界的居民,無法在世俗社會的共識里得到一席之地。難道還有其他理由嗎?”紅手套說。

  “不,沒有其他理由。即使還有,也是可以克服的,只有這個是唯一無法克服的理由。但是古代的術士們也沒有那么簡單就舉手投降,為了克服這一點,他們做了很多不同的嘗試。比如說,他們發現就算是一般人,在身處于隱秘事件的時候也會激活意識本能,對隱秘世界的事物時刻維持認知……”傳教士說,“因此,有些古代術士便掀起了足以籠罩全世界的超級隱秘事件。在今天的世俗社會里流傳的很多神話,其原型也都是那時候的術士們的所作所為。”

  “這個說法我也有聽說過。但那樣的事情是不可能持久的吧,即使是足以波及全世界的力量,也終有一天會消散。”紅手套說。

  “沒錯,所以他們只好找尋其他的方法。當時統治全球隱秘世界的,地位如同今天的安全局一樣的數個超級組織想出來了某個‘天才般的創意’。”傳教士諷刺地說,“他們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克服‘一般人無法持續認知隱秘’這個問題,便索性不去克服,轉而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線。”

  落地窗上映射出來了他奇怪的笑容,“既然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無法覺察到隱秘世界,無法被我們統治,那么只要將其統統殺光不就好了?”

  紅手套呆住了,然后說:“這種事情如果做成了,最后剩下來的就只會是能夠覺察到隱秘的人類……等等,那要是自己的子孫后代里面出現了天賦低微的,無法覺察到隱秘的孩子該怎么辦,也要殺掉嗎?”

  “也要殺掉。他們就是那么打算的。”傳教士說,“在他們的眼里,無法認知到隱秘之物的孩子就好像是天生殘疾一樣。而以古代術士的價值觀,扼殺那種生下來就有著嚴重殘疾的孩子,非但不算是殘忍,說不定還是某種道德的作為。”

  “那他們最后是沒有實施那個計劃嗎?”紅手套問。

  “不,他們實施了。”傳教士說。

  “那就是沒有成功,被什么給阻止了?”紅手套想了想,又說,“或者說是沒能夠殺光?”

  “不,他們成功了,而且都殺光了。”傳教士說出了非常恐怖的話語,“趕盡殺絕,一個不留,就好像是屠殺牲畜,滅絕與自己不是同一個物種的生物一樣,他們真的把無法覺察到隱秘的人們統統殺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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