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看著許衛國,語調沉痛地說道:“你知道嗎,那個瘋子每天晚上都把小雅掐死!小雅就在他身邊哭喊掙扎,卻毫無辦法。”
許衛國倒吸一口涼氣,感覺渾身冰冷。
他不敢再問下去,怕觸及內心柔軟之處。
婁曉娥苦澀一笑,說道:“我不想讓小雅遭受這種罪,所以才決定和他離婚。”
許衛國看著婁曉娥,說道:“小雅是你唯一的骨肉,你舍得放棄她?”
“不舍得又能怎樣呢?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忍受一輩子!”
婁曉娥停頓片刻,說道,“你不知道那個瘋子有多狠!他總是用力掐住小雅的脖子!小雅呼吸困難,漸漸地,她就昏死過去了!等到她醒來,她就永遠也睜不開眼睛了!”
“……”許衛國愣了半晌,說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小雅的。”
婁曉娥咬牙切齒,恨意滔天:“他殺了小雅,又殺了自己的父母!”
“什么?!”許衛國震驚不已。
婁曉娥點了點頭,說道:“他不止一次犯病,每一次都把自己折騰死了,還把父母害死了!”
許衛國的嘴唇哆嗦著,說道:“那……他現在在哪兒?”
“他逃走了!”婁曉娥咬著牙,憤怒地說道,“那個混蛋殺了自己的父母,卻又逃走了!我不甘心,我要找他報仇!”
許衛國嘆息一聲,說道:“那你怎么不去監獄里找他?”
“我……”婁曉娥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說道,“監獄是吃人的地方,我……不愿意去。”
許衛國拍了拍婁曉娥的肩膀,安慰道:“別想太多了。我陪你一起尋找兇手。”
“謝謝你。”婁曉娥說道。
許衛國笑了笑,拉著她朝山下走去。
“咱們去哪兒?”婁曉娥問道。
“先帶你去看望一下你爸媽吧。”許衛國說道。
婁曉娥搖了搖頭,說道:“我爸媽已經過世了。他們死在了戰亂中。”
“什么?”許衛國怔住了。
“那段日子,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死掉。”婁曉娥喃喃說道。
“不會的,我一直在你身邊。”許衛國握住了婁曉娥的手。
“不管你去哪兒,我都會跟著你。”婁曉娥認真地說道。
“我們一起去旅游吧。”許衛國突然冒出一句話。
婁曉娥眨巴眨巴眼睛,說道:“你不用工作嗎?”
“沒關系。”許衛國微笑著說道,“反正工資照拿。”
婁曉娥抿嘴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出發吧。”
許小丫站在樓梯口等著,見兩人走過來,便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說道:“爸爸、媽媽,咱們去哪兒玩呀?”
許衛國笑瞇瞇地蹲下身,摸了摸小丫的腦袋,說道:“帶你去見一下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在哪兒啊?”
“等會兒就能見到啦。”
“噢。”
婁曉娥牽起小丫的手,說道:“走吧。”
“去哪兒啊?”許小丫仰頭問道。
“去買東西。”
“買東西……”許小丫似懂非懂。
許衛國笑著摸了摸許小丫的頭,說道:“小丫,咱們先去給你媽媽買衣服。”
“好耶好耶!”
許衛國帶著婁曉娥和許小丫去商場逛街購物,給婁曉娥買了幾套換洗的衣裳,又給許小丫買了幾套漂亮衣裙。
婁曉娥看著鏡子里煥然一新的自己,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對許小丫說道:“小丫,你快幫媽媽看看,好不好看?”
“好看!”許小丫點點頭。
“你也穿這條裙子吧。”
“我也要穿!”
“好!那就穿這件!”
許衛國挑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遞給許小丫。
許小丫歡歡喜喜地接過來,在婁曉娥身邊比劃,說道:“媽媽,穿這條裙子像仙女兒!”
“哈哈……”婁曉娥被逗笑了。
婁曉娥換好衣服,坐車去醫院看望婁大軍和宋文慧,順便給他們買些營養品。
許衛國則留在醫院,照顧婁大軍。
……
許小丫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戴了頂白色的小帽子,看起來清秀可人,像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爸爸,我好看嗎?”許小丫昂首挺胸,驕傲地轉了個圈兒,問許衛國。
“好看。”許衛國笑呵呵地說道,“今天小丫真漂亮!”
許小丫高興極了,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旁邊的婁曉娥。
婁曉娥也笑瞇瞇地說道:“今天小丫特別漂亮。”
“嘻嘻~”許小丫咧嘴甜甜地笑了。
三個人一同離開醫院,準備去市區。
路上,許衛國忽然問婁曉娥:“你的腿腳好了?”
婁曉娥點了點頭:“嗯,恢復了一些。”
許衛國說道:“我們現在出門,不需要輪椅。我背你。”
婁曉娥笑道:“不用。我自己慢慢走。”
許小丫立即說道:“我也要背媽媽!”
婁曉娥哭笑不得,揉了揉許小丫的額發,說道:“傻丫頭。爸爸累了怎么辦?”
許小丫撇了撇嘴,說道:“爸爸才不累,爸爸最厲害了!”
婁曉娥捏了捏許小丫的鼻尖兒,說道:“那行。爸爸背你。”
“咯咯……”許小丫高興壞了,摟緊了婁曉娥的脖子。
許衛國笑著搖搖頭,背起了小丫。
婁曉娥扶著欄桿,緩步跟上。
她抬起頭,透過玻璃窗戶看向外面的風景。
陽光燦爛,空氣清新。
這種感覺真好。
婁曉娥輕聲吟道:
春來花未落,秋來葉蕭蕭。
草長鶯飛時,誰家少年足風流。
婁曉娥從包里取出手機,撥打了杜月的號碼。電話很快就通了。
“喂。”
“姐。”
“曉娥啊。我聽你哥說,你和阿姨搬回來住了?”
婁曉娥應了一聲。
“哎呦,真是辛苦你了。”
婁曉娥低垂著眼眸,輕輕笑了笑。
“我和你爸爸都很掛念你。你一個人帶孩子,肯定很辛苦吧?”
“還好啦。”
“你弟弟呢?”
“他在學校讀書。”
“他還好嗎?”
“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人照料。”
杜月嘆了口氣,說道:“唉,莪和你爸爸也想回去看看你們母女倆。但是你舅舅和你姑父他們一直攔著我們。怕我們拖累你們。”
“他們也是為你們好。”
“我明白。”
“你和你爸爸要注意身體啊。”
“我們會的。”婁曉娥輕輕地應了一聲。
杜月又說道:“曉娥啊。你現在過得怎么樣啊?”
“挺好的。”婁曉娥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和小丫相依為命。”
“這樣啊。”杜月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曉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我暫時沒有考慮過。”
“那我再替你考慮一下。”
“不急,慢慢來。”
“你也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和你爸爸都攢了一筆錢,夠我們過活。”杜月說道,“你們現在還年輕,還沒結婚。不如再找個男人嫁了吧,省得將來遭罪。”
“嗯。”婁曉娥輕輕地應了一聲。
“你們現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賣菜。”婁曉娥說道,“我們在市場上擺攤。”
杜月說道:“我知道,你們賣菜的。那你們現在賺多少錢?”
“一千左右吧。”
“哦。”杜月頓了頓,“曉娥啊,我聽說現在的男人都很不靠譜。”
婁曉娥微微皺眉:“姐,你什么意思?”
杜月笑了笑,說道:“姐是為你好。你看,我跟你姐夫就挺好。雖然你姐夫經常惹我生氣,但他絕對不會出軌,而且把我寵上了天。”
“你不用說這些……”
杜月繼續勸道:“曉娥,姐是過來人,知道你現在日子不容易,你還是早點兒找個男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
“不必了,我挺好。”婁曉娥語氣平靜地說道,“謝謝您的關心。”
“那行。”杜月說道,“你記著,有什么困難隨時告訴姐姐,姐姐肯定會幫你的。”
“嗯。”
掛斷電話之后,婁曉娥陷入沉思。
她不禁懷疑,自己當初選擇隱居山村是否正確?
她曾經想過和丈夫、兒子共享富貴,卻因為她的愚蠢決定,葬送了一切,甚至失去了自由。
“媽媽?”許小丫輕輕地喊了一句。
“嗯?”婁曉娥低下頭,看著許小丫,問道,“怎么了?”
許小丫說道:“媽媽,你剛才在給誰打電話呀?”
婁曉娥摸了摸許小丫的腦袋,溫柔地答道:“一個遠房表姐。”
“哦。”許小丫點點頭,乖巧地趴在婁曉娥肩膀上,說道,“媽媽,我們回家吧。”
“好。”婁曉娥抱起許小丫,往公交站臺走去。
……
回到家,已是傍晚時分。
一進屋,婁曉娥便看見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許衛國,以及坐在茶幾邊上玩耍的許小寶。
婁曉娥換了鞋,抱著許小丫朝廚房走去。
許小寶抬起小臉蛋,沖著婁曉娥咧嘴一笑:“姐。”
婁曉娥微微一怔,蹲下身,伸出雙臂,把許小寶抱了起來,說道:“小寶今天乖嗎?”
“很乖!”許小寶使勁兒點點頭,說道,“我今天學了兩首童謠,唱給姐姐聽!”
“好呀。”婁曉娥笑著說道,“姐姐先洗澡,等洗完澡再聽小寶唱歌。”
“嗯。”
……
許衛國在廚房炒菜。
“曉娥,你回來了?”杜月熱情地迎了上來,“我給你買了一套內衣褲。你快去洗澡吧。”
婁曉娥看了一眼桌子上放著的一大堆購物袋,微微蹙眉。
許小寶拍著胸脯,驕傲地說道:“是媽媽給我買的。媽媽最疼小寶了。”
“嗯。”婁曉娥點點頭,“媽媽去洗澡了。”
“嗯。”許小寶乖乖點頭。
……
婁曉娥洗完澡后,杜月遞給她一件嶄新的紅色連帽t恤,說道:“趕緊穿上吧。這個牌子的t恤超級舒服。”
“謝謝姐。”
婁曉娥接過t恤,披在了肩上。
杜月拉了拉t恤的領口,說道:“曉娥啊,咱們娘仨現在能有條件供你上學,是托了小東的福,所以我和你爸商量著,準備給小東買輛車。”
“不用了。”
“你別嫌棄姐窮啊。”杜月笑了笑,說道,“我和你爸這輩子掙的錢,除了留下養老的錢,剩下的全部拿來給你們存著。等哪天我死了,就把錢留給小寶。等小寶娶媳婦了,再把錢轉給小寶。反正我們都老了。”
婁曉娥輕咬嘴唇,心里酸楚無比。
她知道,爸爸媽媽都盼望著自己能夠幸福,盼望著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她們并非不懂得孝順父母,只是……她們實在是沒有辦法拋開這份責任,拋下這個世界……
婁曉娥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顯得平淡一些:“爸爸媽媽,真的不需要花錢。你們不必惦記我的事情。我現在住在山區,條件艱苦,不需要車。”
杜月嘆了口氣,說道:“你就別逞強了。小東是你弟弟,我們是你爹媽,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
“我真的沒有逞強。”婁曉娥搖了搖頭,說道,“爸媽,我和你們保證,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帶小寶離開山區,過上好日子。我保證!”
杜月說道:“曉娥,我不是逼你,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咱們一家人總該團圓的。”
“媽媽,”婁曉娥看著杜月,目光堅毅,緩緩地說道,“我知道您和爸爸的意思,但我想,這次我真的可以獨立解決一些問題。您別擔心,我有把握的。”
杜月愣了愣:“你……有把握?你能干啥?”
婁曉娥露出了一絲淺笑:“您忘了?我現在也在上班呢。”
“你上班的時候,小東咋辦?你能顧得過來嗎?”
“沒關系,我可以請保姆。”婁曉娥笑了笑,“而且,我現在每周休息五天,我可以多做些工作賺外快。”
“可是……”杜月仍舊擔憂地看著婁曉娥。
婁曉娥說道:“媽,相信我。”
“唉,你啊……”杜月嘆了口氣,說道,“算了,我也懶得管你,隨你折騰。”
婁曉娥笑著點點頭:“謝謝媽。”
“謝我做啥?我跟你爸又沒幫什么忙。”杜月笑了笑,說道,“倒是你爸這個人特別好強,整天悶不吭聲的,其實心腸軟。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我不會受委屈的。”婁曉娥輕撫了一下肚皮,溫婉地說道。
“好,那你去睡覺吧。”杜月推搡著婁曉娥去臥室,“我去做飯。”
……
夜深人靜,婁曉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雖然在家里待遇很不錯,吃的喝的不缺,但是她始終無法適應。她喜歡鄉下清凈自在的環境,喜歡山林間寧謐的感覺。可是現在,她不得不離開家鄉,搬到城市來生活,這種感覺令她倍感壓抑。
她從未體驗過這種滋味,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更愿意留在鄉下,陪伴父母度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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