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楚神色平靜得出奇，越是這樣，羅雷心里就越是打鼓，羅大冰給他的消息，這齊楚是個惹不起的人，最好不要得罪，有可能的話，結交成朋友，對他大有好處。
還說了齊楚的一些奇怪本事，雖然羅大冰是他的堂弟，但這種離奇的東西，羅雷打心底里不信，就像海邊漁民都信奉的媽祖一樣，羅雷表面上也供奉，甚至在家里還塑像，天天上香。
實際上，羅雷根本對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毫不在乎，只是手底下的一票人需要這個，來安撫大家的情緒······
羅雷咧開大嘴，結結實實地抱歉了一聲，“兄弟多有得罪的地方，這些天確實是我做得不對，耽誤兄弟回家的時間了，今晚上，我就安排好快船，送兄弟回去。”
“羅大冰是我堂弟，這些天多謝兄弟照顧，所以聯系了我過來，他這人不懂事，如果得罪的地方，還請兄弟見諒。”
齊楚見羅雷識相，倒是沒繼續冷著臉，“那就讓羅大冰回來吧，晚上和我一起回國。”
羅雷苦笑一聲，“這恐怕是做不到了，大冰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他畢竟是我兄弟，現在哥哥遇到麻煩了，兄弟自然要拔刀相助。沙浪灣的許老歪，已經和牛角嘴的紅衣幫聯盟了，要把我的人都趕下海，大冰這人打架不行，好歹也能助威，走不得。”
“你們這么大一個生意，還需要羅大冰這種廢物助威？難不成，你們打算用刀片打架？”齊楚狐疑道，他可不行為了一船的藥，兩派人能夠這么文明，連熱武器都不用，那還是地下勢力火拼嗎。
羅雷也不瞞著齊楚，“我的人都是水上好漢，到了這岸上，一身功夫能用出一半就不錯了，本來也是混口辛苦飯吃，哪來的錢買槍買炮，真要有這本事，早就被打掉了。”
“兄弟別笑話，這次我們打算用人命堆，反正這船貨不能平白無故地讓出去。這許老歪黑了心，打算把這些藥賣給沙浪灣的年輕小孩子，讓那些窮哈哈都染上藥癮，這我可不能不管，都是自己人，這許老歪真是傷天理沒良心了！”
齊楚淡淡地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處理，一把火燒了？”
這一船的藥，既然是一船，那量肯定不會少，這玩意價比黃金，完全是暴利，就算是一只小漁船，那也有幾個億的價值，而且還是外幣。
他才不信羅雷這人有這無私奉獻的精神，就算羅雷有，他底下的小嘍啰們也不可能為了別人，拿自己的命去拼。
能干出這種事情的，必須是······齊楚面色一驚，難不成，羅雷背后真有高人在插手······
羅雷笑而不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齊楚考慮其中得失，如果不讓羅大冰跟著一起上船，他沒信心保證船到了海上不出事，干蛇頭這一行的，怎么可能有純粹的好人。
但要是摻和進羅雷和本地地下勢力的爭斗中去，他覺得實在太麻煩，而且不值當，狗咬狗一嘴毛，旁觀看好戲才是對的。
想到這里，齊楚說道：“既然羅大冰還有任務，那我回去的事情先不著急，你們什么時候去和許老歪打，我打算去看好戲。”
“······哈，哈哈。兄弟倒是直接，”羅雷嘴角抽動一下，“明晚沙浪灣海灘，許老歪和紅衣幫的人會在那里等我，我會帶人過去，兄弟可以坐我的船，在海上看著。”
齊楚拒絕道：“我有辦法進沙浪灣，咱們晚上見就行。”
第二天下午，齊楚早早地帶著王楚等人進了沙浪灣。
前面說過，這地方是貧民區，是整座城市的垃圾場，王楚和丹妮這樣長得漂亮，穿著打扮還新潮時髦的女人，簡直就像是一粒珍珠掉在了沙灘上，很難被忽略。
加上丹妮和尼爾一副外國佬的長相，引得不少人仇視的目光，他們現在這個處境，有很大程度上的原因，就是當局刻意針對他們，不給明確的身份就算了，還處處限制他們的工作，簡直是把人當畜生來對待。
丹妮被一個猴子一般身材的年輕人盯得渾身雞皮疙瘩，伸手摟住哥哥尼爾的胳膊，“尼爾，他們怎么都在看我們？”
尼爾這胖子別看長得不咋的，但見識還是有一點的，“我的小公主，他們是這個社會的渣滓，而你是高高在上的貴族，這些人嫉妒你的美麗和知識，懶惰成性，于是掠奪和爭搶成了這些人隱藏的天性，你要遠離他們，否則你就會成為他們盤中的食物。”
丹妮認同般地點點頭。當她看到一群小孩子圍著一個小賣鋪，然后其中一個小孩子鬼鬼祟祟伸手偷東西被抓住，一群小孩子抄起手邊的東西，不管是食物還是玩具，直接逃跑后，心里也覺得這里的人有些無可救藥了。
“喂！你們看著點，誰家的孩子啊，怎么直接往人身上撞？”
這些孩子跑了過來，差點把王楚絆倒，看到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后，惹得她埋怨一聲。
齊楚瞇起眼睛，看著這個小男孩手里藏著剛偷來的玉鐲子，急忙跑進邊上的巷子里，很快沒了身影。
王楚拍了拍衣服上的黑色污漬，突然發現手上輕了許多，后知后覺地大叫道：“我的鐲子，怎么不見了！”
這是她第一次央求齊楚買禮物，在珠寶店挑了半天，才選好的一塊玉鐲，雖然價值不高，只是個一百多塊的工藝品，可她很喜歡，就這樣丟失了，氣得她差點哭出來。
“該死的壞孩子！王楚，你在這里等我，我幫你搶回來！”
丹妮也發現了王楚的東西被偷走，當即捏住腰間的裙擺，就要追進巷子里去。
“丹妮，別去！”尼爾看著妹妹傻愣愣地跑出去，急得頭上冒汗，這殘破不堪的垃圾場，上帝都不知道這里藏著多少陰溝里的老鼠。
丹妮是發了瘋嗎，居然敢去追。
齊楚饒有趣味地看著這小洋妞一顛一顛兒地跑遠，沒有去追，只是慢悠悠地走到巷子邊。一抬眼，就看到丹妮被一群小屁孩堵在巷子里，昨天剛買的青色連衣裙，現在已經被劃出幾道刀痕，這些小屁孩最小到不過八、九歲，大一點的有十、五六歲，正是該念書，塑三觀的年紀，現在卻干著最無恥的勾當，和沙浪灣背后那矗立著的水泥大廈一起，讓人覺得無比諷刺。
看到齊楚等人過來，這些小屁孩非但不跑，還有個男孩反過來威脅道：“快點，你們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不然，讓你們好看！”
“說你呢，別傻站著，聾子嗎？再不給錢，我就捅你了！”
見齊楚三人，除了尼爾有點畏縮外，齊楚和王楚都是站著不動。
這可把男孩給惹惱了，覺得這些人小瞧了自己，當即要給······尼爾點顏色瞧瞧，搞點了這個鬼佬，他就不信齊楚和王楚還能不怕。
在他心里，這片土地上，外國人地位天然就高一等。
“法克！”
亮閃閃的刀子往尼爾臉上戳來，怪叫一聲，腦袋差點直接鎖進圓滾滾的身子里，心里又委屈又憤怒，我一句話都沒說，哪里惹到你了。
齊楚臉色一寒，“小小年紀，如此歹毒！”
他一個閃身，貼著男孩伸過來的手，反手扣住手腕，用力一捏，猛地旋轉一下，只聽骨頭脆響，這男孩就滿臉痛苦地跪在地上，身子隨著手腕的旋轉和做出一個傾斜的姿勢。
哐啷！
刀子落地，后面的小屁孩眼見形勢不對，絲毫沒有營救自己人的想法，撒腿就跑。
“你們站住！無恥的小偷，把我手環還給我！”
丹妮還要追，被王楚拉住，“別追了，你的屁股都要露出來，快擋著點。”
丹妮一邊轉身，一邊低頭查看，發現自己臀瓣上的布料確實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頭肉色的打底褲。
不但是屁股，還有腋下也被劃了一刀，后背也有幾道小口子，大片雪白的肌膚暴漏出來，好好的一條連衣裙，這下成了一塊破布。
這邊冬天的天氣很涼爽，大家基本上只穿了單衣，于是丹妮只能把尼爾的襯衣系在腰間，免得走光。
齊楚等人從巷子里出來后，發現周圍人的目光更加詭異了，不止一次被一群人跟在屁股后面走，齊楚一回頭，這些人又立馬縮回去，當做無事發生。
本來不怎么害怕的王楚，也依偎在齊楚身邊，仿佛一只剛出生不久，害怕走丟的小鹿。
齊楚心里暗嘆，這地方的人，和城里相比，簡直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們，管理這里的外國佬不給他們工作的機會，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等于沒錢。人可以失業，卻不能不吃飯，就像工廠里的機器可以不運轉，但保養油不可少，機器沒油會生銹，人沒飯吃就會餓死。
剩下的唯一兩條路，要么乞討，要么偷搶，其實都差不多。
齊楚沒去追回玉鐲子，就是考慮到這里的復雜性，自己抓住那個小偷，勢必會引起大家的仇恨，只能舍棄這個小玩意了。
來到海灘上，入眼可見的荒涼和雜亂。
這里沒有金色的沙灘，只有灰沉沉的天空下，依舊灰蒙蒙的混沌海平面，還有遍布砂礫和各種塑料垃圾的海灘，
但在靠近棚戶區的位置，有一家賣烤魚的大排檔，生意火爆，香氣隨著煙霧飄蕩而來。
一伙人坐滿了大排檔的長椅，齊楚四人走來時，這些人都看了過來，目光戲謔，仿佛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笑話。
這讓齊楚聯想到自己上學時，看著一向學習成績不好的同學被老師叫上講臺回答問題時，大家看向那個同學的眼神，好像就是這樣子的。
“老板，這是什么魚啊？”王楚指著案板上還未處理的海魚問道，她還從未在海邊吃過海鮮，好奇心一下就蓋過了剛才從沙浪灣中間走出來的恐懼，寬廣的海平面，仿佛一下子驅散了心中的陰霾。
丹妮像是饞嘴的小貓，走到王楚身邊，用手指輕輕按捏那些各種各樣的海鮮，一邊給王楚建議道：“這個好像很好吃，還有這個，看上去很多肉，我看到了那個人在吃，也許很美味。”
王楚點點頭，然后回頭征詢齊楚的意見：“老公，你要幾只？”
齊楚瞥了眼那些打量自己的地下勢力混混們，擺了擺手道：“你做主吧，我隨便。”
王楚轉身就對正在烤魚的老板喊道：“全部都來一點吧，我老公不差錢，記得要弄好吃點哦。”
烤魚的老板一直在專心烤魚，根本沒搭理王楚，王楚又喊了一遍，這個戴著草帽的烤魚老板才抬頭看了王楚一眼，露出一張豁了半邊唇角的嘴，表情詭異地問道：“你老公多有錢？”
“啊！”
王楚被嚇了一大跳，見過長得丑的，真沒見過這么丑的，這烤魚老板的臉，簡直就像是被人用各種五官強行拼湊在一起而成的實驗品，眼睛一個大一個小，半邊臉似乎受過燒傷，慘不忍睹，嘴角被劃了一刀，和另外半邊臉糾纏成一個肉疙瘩。
齊楚聯想到昨天羅大冰對沙浪灣的介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許老歪？”
“不要喊老子許老歪！”許老歪突然拿起一把烤魚的鐵簽子，指著齊楚，惡狠狠地吼道。
“草泥馬的，有錢是吧，有錢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比你有錢多了······嗚，鬼佬······吃魚是吧，來幾條？”
許老歪本來都要喊人動手了，忽然看到尼爾和丹妮的臉，臉色忽然“和藹”了幾分（本來就抽，堆笑起來更嚇人），把尼爾和丹妮嚇得同時后退一步，哪里還有吃東西的胃口。
許老歪見尼爾和丹妮不吭聲，便主動走過來，細聲細語地介紹其案板上的海鮮，“這都是下午剛網上來的魚，新鮮著呢，這位先生，還有這位女士，喜歡什么口味的？我這有麻辣味，還有蒜香的，對了，番茄醬也有哦，你們需要嗎？”
丹妮不知道許老歪的身份，見他突然像是變成了自家仆人似的，還真的問起許老歪各種海鮮的身份。許老歪一點不耐煩都沒有，服務態度能媲美五星級大酒店的服務生，回答得既細致又禮貌，哪里還有剛才的出言不遜，簡直比紳士都要紳士。
王楚都快看傻了，指著腦袋，悄悄問齊楚，“這人是不是，呃······這里有毛病啊？”
齊楚搖搖頭，指著王楚厚厚的胸脯說：“他腦子很正常，只是這里生了病，遇到外國人，就是紅色的心，遇到自己人，反而是黑色的心，沒得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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