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腳杯一碰，紅色的酒液飛濺出少許，滴落在白綢的餐布上。
慕琪含了一口酒，緩緩咽下，饒有興致地瞧著他們，抬了抬胳膊肘戳動身邊的慕淵道：“他們倆這是怎么了？”
“相愛相殺，”慕淵冒出幾個字，無奈地搖了搖頭：“前兩天慕璽給我發了個機械設計圖，你猜是哪家的東西？”
“哪家？”
慕淵沒有說話，目光卻移到了楚沐沐身上。
“沐沐？冷氏的？”慕琪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要是對一件事上了心，不是算計就是……”
“喜歡上了。”
慕淵壓低了聲音，話從他嘴里飄出來，隨風消散。
“他倒是奇怪。”慕琪嘀咕了一句，抬手又飲下一口酒。
楚沐沐剛喝完一整杯紅酒，嘴角染了紅，但臉色沒變，挑釁地看向她對面的男人：“繼續。”
酒杯剛又滿上，門口忽然進來了兩個人，他們手挽著手，微風徐徐，裙擺飄飄。
“我們回來了！”江晚晚張開手臂，朝孩子們呼喚。
慕璽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懶洋洋端起酒杯，先灌了半杯。
慕西爵笑著打趣道：“臭小子，還沒等我跟你媽回來，就喝上了？”
當他的目光觸及那只剩小半瓶的紅酒，笑容驟然一滯，臉色黑沉：“這酒從哪兒拿的？”
“慕淵哥給的，”楚羿羿從一邊探出腦袋來，臉頰紅暈愈加深濃，憨笑道：“干爸干媽，歡迎回家！”
“羿羿！”江晚晚驚訝道：“你怎么喝醉了？”
慕胤看向眼前空了的酒杯，他只是轉身的功夫，楚羿羿就一下把酒灌進了喉嚨里，還嘟囔說餓了，填填肚子。
“沒醉，”楚羿羿捂著嘴笑：“偷喝了一杯果汁。”
“嗯，青桔汁，”慕琪接著她的話：“也就兌了兩盎司伏特加。”
“撲哧！”
慕淵忍不住笑出來：“連小胤都攔不住。”
他可沒錯過慕胤看到空酒杯時震驚又錯愕的表情，堪稱絕妙。
江晚晚無奈地走過去，摸了摸楚羿羿滾燙的臉頰，吩咐傭人道：“準備解酒湯，上菜吧。”
“小璽在和沐沐比酒量呢，”慕琪看熱鬧不嫌事大：“爸媽，要不你們等會兒再過來？”
慕西爵簡直被這幫孩子氣笑：“等會兒你們就把我的酒窖搬空了！”
“那么多酒，喝不完的。”慕淵淡淡說道。
“好了，”江晚晚抬手比了個手勢，讓他們收住：“聚會還沒開始呢，一個個都喝高了。”
“我沒醉，”慕胤先答，深邃漆黑的眸望著他們，眉頭蹙起來：“不是說沒特殊情況不回來嗎？”
這話里若有若無地泄出幾分怨氣。
“明天是煦寶的忌日。”
江晚晚平靜而低沉地回復道：“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沐沐和羿羿也去。”
“煦寶？”楚羿羿難得聽到這個名字，腦子發昏：“是誰？”
楚沐沐抓住了她的手，食指比在嘴唇中間：“噓。”
“別說了。”
她很乖地閉上了嘴，無辜的杏仁眼眨了眨。
本就帶著幽怨氣的慕胤握緊了酒杯，心情更加郁悶，一口把殘酒飲盡。
“煦寶，也是我的孩子，他……”江晚晚欲言又止，眼里閃著淚花，肩膀因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意外去世了。”
楚沐沐咬緊了唇，齒間紅酒的酸澀味道愈重，漫過了口腔，深入臟腑。
煦寶，江煦，倒底是不是一個人？
興許是酒的后勁上頭，她眼前的慕璽晃著虛影，一會兒是江煦的臉，一會兒又是他的臉，兩張臉都極為討厭。
一個頂一個的不靠譜。
“今天先不提這個了，”慕西爵摟住了妻子，柔聲道：“好不容易聚一次，孩子們都齊了。”
“也是。”江晚晚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勉強笑道。
夜幕低垂，院子里燈光漫漫，晚風一吹，燈球碰撞出聲響，樹葉間摩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桌上的冷菜已擺盤完畢，剛到的夫妻倆一邊小口喝著酒，一邊與孩子們聊旅游的趣事。
只有楚羿羿把下巴擱在桌面上，一點一點抿著解酒湯，時不時抱怨一句“難喝”。
慕胤默默地看在眼里，伸筷子夾了一塊魚肉，細心地挑去了細刺，放進她的碗里。
小時候她就愛吃海鮮魚類，就是刺太多，她嫌麻煩懶得挑，很少再吃，即便是親近的人也都以為她不愛吃魚類。
只有從小就關注著她的慕胤知道，她是喜歡吃魚的。
“謝謝～”楚羿羿看到碗里的魚肉，眨著眼感謝他。
“慕胤，怎么只給羿羿夾菜啊？”慕琪眼尖，伸長了脖子打趣道：“我也想吃挑了骨頭的魚。”
“夠不著。”慕胤甚至連眼睛都沒抬，慢條斯理吃著剛夾的花椰菜。
“琪琪姐，我的可以給你。”楚羿羿捧著還沒動的碗說道。
她的目光有些犯呆，似乎是下意識的想法。
“那我可不能要，”慕琪笑道，余光瞥見弟弟繃緊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線，意味深長道：“某人會生氣的。”
楚羿羿疑惑地睜大眼睛，看看她，再看看身邊的慕胤，才把碗抱在手里，訥訥道：“好吧。”
“哎！”楚沐沐支著下巴，側頭看著他們，嘆了一口氣。
她的妹妹從小神經就粗，說好聽點就是頓感強，對情緒反應很慢，別人朝她生氣，她都要隔了半天才察覺出來，在別人眼里是天生的好脾氣。
在她看來，要是誰從小就喜歡羿羿，那可有好日子受呢！
楚羿羿認真地吃著碗里的魚肉，絲毫沒察覺到周圍幾道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心里感嘆一句：魚肉好鮮嫩！
不同于慕宅的熱鬧，明前山上，一輛小汽車沿著公路開上山，停在了寺廟門口。
車里下來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青年，戴上墨鏡，寬肩窄腰，冷著臉跨過高高的門檻。
“找莫清云。”他對著正在掃地的小沙彌說道。
小沙彌一愣，抬頭看他似兇神惡煞，緊張地吞咽口水，結巴道：“沒，沒有這個人。”
江煦煩躁的推開了他，往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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